大梁, 煙華樓。
一等青樓稱作清吟,二等青樓稱作茶室,三等青樓稱作下處, 而煙華樓顯然是一等青樓中的佼佼者, 隻接待官員富商。
現在正是午時,青樓開門的時間一般在傍晚,因此青樓裡的姑娘們白天主要是補眠。
顧如白睜開沉重的雙眼, 她抬起酸脹的胳膊,輕輕的喚了一聲自己的婢女。
她的婢女年紀很小, 隻有七八歲,立刻明白顧如白是想沐浴了,顧如白每日睡前和起時都會沐浴,這是她的規矩。
顧如白習慣性的看向窗外, 她推測著神女大人愛睡懶覺,因此水鏡出現的時候總是在下午。
看來今日神女大人還未睡醒呢。
顧如白剛沐浴完,煙華樓的鴇母立刻推開她的房門走了進來, 冷冷的說道, “羅侍郎家的郎君今夜點名要你作陪。”
顧如白是煙華樓裡的行首, 她的行程通常是在每一天的白天就會被安排好。
什麼小說和電視劇裡,行首有自己挑客的權力, 以及什麼一擲千金隻為見上遠遠的一麵,那是不現實的。
真實的情況就是,伎子沒有人權, 還妄想有選擇的權力?一擲千金隻能遠遠的見一麵?她們就是被折磨死了隻怕也得不到一口薄棺材。
顧如白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安排, 想到那羅家的郎君肥碩的像軟豬肉一般的身軀,也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
她已經習慣了,麻木了。
顧如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誰取的, 或許是上一個煙華樓的行首,又或者是哪個讚歎她美麗的詩人。
她知道自己常常被官夫人們嘲笑,“明明是個伎子,還取名如白?真當自己是一朵純白無瑕的花兒不成?當真了玷汙了白這個字。”
顧如白深知自己不是什麼純白無瑕的花兒,但是要羞辱一個人,便要把她踩到泥地裡,連名字也不配了嗎。
“如白!不好了,桃枝她…”
顧如白抬起頭,眼中全然是不可置信。
“不會吧…”
桃枝不會得花柳病了吧,這一定不是真的。
花柳病,在古代無藥可治,病者通常會身上起燎泡,渾身疼痛難忍。
桃枝看著自己身上的燎泡,露出慘笑,“看來是我要先你們一步離開這個虎狼窩了。”
桃枝今年才20歲,她已經忘記自己是從什麼地方被賣來的了,隻記得自己家中巷子的儘頭有兩顆柳樹,柳樹長得高高大大的,巷子前頭還有一座橋。
可惜她隻記得這些,連家在什麼城都記不清了。
顧如白扒開她的衣服,看著她胳膊上一串一串的燎泡,眉頭緊皺,她很想說點什麼,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花柳病藥石無醫,桃枝的死隻是早晚的問題。
顧如白便張了張口,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一旁的溫雨忍不住抹了抹眼淚,柔聲安慰道,“我之前聽聞綠蘿館的姐妹們說,她見過一個得了花柳病自己痊愈的人,也許你運氣就這般的好呢。”
桃枝做出一副了然看開生死的表情,反過來安慰溫雨,“嗨,死了才好呢,好歹死的那天能睡一個好覺了吧,這破青樓,隻有死了才能脫身呢,就是可惜,我還沒有攢夠贖身的錢,沒能尋到我的家鄉,沒能再見到那兩顆柳樹了。”桃枝的語氣也變得傷感了起來。
白千亦就是這個時候,穿戴著鬥笠,手裡提了一個小藥箱,身旁是女時和女初護衛,站在了煙花樓的後門。
她的身旁是被阿齊支出去找大夫的婢女,銀華。
銀華顯然對白千亦的信任進度條並不是百分之一百,但是在她走進了幾家醫館都失望而歸的時候。
白千亦提著剛買的藥材叫住了她。
說出了她在即將老死的時候都難以忘記的一句話。
“或許我可以治花柳病。”
但是為了這個或許,可能,銀華也把她帶到了煙華樓的後門。
如若有龜公問起來,便說是好奇想來看熱鬨的的女客罷了。
雖然青樓不接待女客,但是不代表就沒有因為好奇而來觀看的娘子們,這被稱為“過班”是要銀子給的足才能進的來。
銀華在前頭引路,一顆心砰砰的跳。
期間還有好幾個睡眼惺忪的女子想要拉住白千亦的手,“這位娘子可是前來過班的女客?可要什麼瓜果酒水?”
然後就被反應力迅速的女時快速的隔開,“不好意思,我們家娘子就是進來好奇看看,不必費心招待,該給的銀子一分不少,我們知道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