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寰說:“禦膳房裡有糧食,禦膳房的糧食不夠,皇宮西南角糧倉裡可不少。”
“說實話,餓肚皮的滋味太難受,若非我太弱,真得去搶飯吃了。”
“浣衣院如許多人,乾脆一起去要些回來,總不能讓我們白白餓死。”
“韓娘子,若是你決定了,我們去跟她們招呼一聲。金人有飯吃,她們都不愁,浣衣院餓肚皮的大宋人,要靠自己齊心協力呀!”
浣衣院的人一起前去要糧食,這架勢,是要仗著人多勢眾,逼金人拿糧食出來了!
韓皎思索再三之後,還是不敢冒險,回絕了趙寰的提議,愁眉苦臉轉身離開。
趙瑚兒焦急地望了眼韓皎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再望一眼淡定自如的趙寰,頭左右來回擺動不停。
她跺了下腳,蹬蹬瞪奔到趙寰麵前,手亂揮舞著,急道:“二十一娘,當如何辦才好,先前你可說了,灶房晚些時候開火啊!”
起事哪有那般容易,趙寰從未想過韓皎一下就能接受。若是一下答應了,她們缺乏組織紀律,不懂該聽誰號令,趙寰也不能莽撞行事。
韓皎隻不答應,卻沒有強烈拒絕。加上薑醉眉等人先前的反應,趙寰心中有數,一切在她的預判中,並未太過緊張。
趙寰回屋,邊走邊閒閒問道:“十三娘,金人一天食幾次飯?”
趙瑚兒不解其意,老實答道:“兩次。”
趙寰再問:“浣衣院餓幾天了?”
浣衣院剛開始缺糧,準確算起來,迄今為止還未曾真正少過一餐。趙瑚兒愣了下,道:“照著你的意思,她們得真正餓上幾日?”
趙寰道:“至少得一天一夜吧。不然,師出無名呐。金國人窮得叮當響,一餐沒飯吃就鬨,他們可不會客氣。”
也是,餓一頓飯就開始吵嚷,金人會直接翻臉。不過,趙瑚兒想到趙寰先前對韓皎的賠禮道歉,出了主意她又不接受。
趙瑚兒眉毛一楊,怒道:“韓婆子恁地可惡,她家遭受變故,又不是我們的錯,給她行禮賠不是,虧她有臉受了!再者,都是她的差使,她沒本事,你都給她出主意了,她卻瞻前顧後不答應。到時候,這些人沒飯吃,可會怪罪到你的頭上,她倒撇開了去。若是得來糧食,大家填飽了肚子,功勞都歸在了她身上!”
趙寰不希望,她們最後翻身了,卻與南宋朝堂官員,金國人一般混蛋,那樣就毫無意義。
趙寰眉頭微皺,停下腳步,凝視著趙瑚兒,沉聲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我們身為趙家人,遊玩賞花,簞食瓢飲,皆來自於百姓的辛苦勞作。韓家的遭遇,趙氏皇族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你我皆是。雖說當權的皇帝男人們骨頭輕,亂了朝綱。他們不做人,你我卻不能不做人。”
趙瑚兒聽得麵紅耳赤,訕訕地說不出話來。
趙寰覷著趙瑚兒的窘迫,暗自歎了口氣,這群皇女帝姬啊!
她們骨子裡的驕傲,也是一種力量。趙寰挽著趙瑚兒往前走,道:“你心善,定會很快就能想通。不過,你先前的擔憂,不無道理。這份功勞,可不能算到韓皎身上去。”
趙瑚兒見趙寰軟了口氣,重新又開心不已。親親密密靠著她,腦中靈光一閃,說道:“你先前問韓婆子的閨名,可是要曉之以情?”
“十三娘真是聰明。”趙寰先誇了趙瑚兒一句,話鋒一轉,說道:“倒也不僅僅是曉之以情。咱們女人好些都沒名字,你看欽聖肅憲皇後,那般厲害的人物,可有幾人知曉她的閨名?”
趙瑚兒皺眉回想欽聖肅憲皇後的名字,她隻記得姓向,還真是忘了她的名字。
“女人的閨名,何嘗就不能見人了?閨名閨名,顧名思義,隻能在深閨裡稱呼。這是混賬男人胡謅出來的說法,他們在心底,壓根想的還是,女人就該在後宅相夫教子,彆出來拋頭露麵。他們軟趴趴不中用,我們這些弱女子,就得擔起來。可不能最後隻剩下一個姓氏,要堂堂正正留下大名!你我皆如此,韓皎也如此!”
趙瑚兒側頭望著趙寰,眼裡光芒閃爍,抿著嘴,重重點頭,胸口酸澀,翻騰著:“二十一娘說得對,咱們女人的名字何嘗需要避諱了,就要大大方方告訴世人,我叫趙瑚兒!”
趙寰笑道:“好了趙瑚兒,走吧,等下薑醉眉要來,得先跟九嫂嫂知會一聲。”
“九嫂嫂可不待見後宅的姬妾。”趙瑚兒嘟囔了句,轉而興奮地道:“薑醉眉會來?她來做什麼?二十一娘,你真是太厲害了,料事如神!”
“先來了再吹噓,事情還多得很呢。糧食問題先得解決,這次是咱們最好的機會,錯過這一次,等到金國新皇登基......”趙寰聲音低了下去,她不想說喪氣的話,推開門進屋。
邢秉懿正在教趙金鈴趙神佑她們在地上寫字,見兩人空手進屋,雖說早有預料,到底還是擔憂不已。她放下棍子迎上前,問道:“如何了?”
趙寰將前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端詳著邢秉懿的神色,說道:“九嫂嫂,薑醉眉估摸著會來我們屋子。”
邢秉懿頓了下,旋即苦笑道:“都做了階下囚,以前的種種,早已成了雲煙。她來就來吧,我當好生相迎。”
“九嫂嫂真好.....”趙寰說了一半,驀地停下來,抬起眼看向門。
眾人隨著她的眼神看去,很快,門被敲響,薑醉眉的聲音在外響起:“二十一娘可在?”
趙瑚兒雙眼瞬間一亮,佩服不已朝趙寰看去,揚聲道:“在,你且進來。”
門被推開,薑醉眉站在門口,朝邢秉懿曲了曲膝見禮:“皇後娘娘。”
邢秉懿臉上堆滿了笑,迎上前說道:“你可彆笑話我了,這破地,哪來的皇後。二十一娘說,我們都是來自大宋的故人。”
薑醉眉起初的不自在散去,笑著與眾人團團見禮。待看到屋內的趙佛佑與趙神佑,感慨不已:“大娘子二娘子,還有三十三娘,這些天跟著二十一娘,精神頭都好了許多。”
趙寰招呼薑醉眉在炕上坐,從櫃子裡翻出個牛皮紙包打開,取了小半塊乾餅,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說道:“眉娘子餓了吧,這塊餅是我們省下來的,你先墊吧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