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寰看著陳三抹淚,他皺紋橫生,蒼老的容顏,她輕聲且堅定地道:“陳翁,定會有那麼一日,我們都能回到大宋。好好活著吧,且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勞煩老翁回去跟你玩得好的同伴們多說說,金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喪失了鬥智,氣節。”
“鬥誌,氣節。”陳三跟著趙寰,緩緩念叨著。
趙寰肯定了句,“對,鬥誌,氣節。另外,陳翁,你是善良之人,光有善良無用,還得有刀。”
“有刀?”陳三呐呐問道。
“對,得有刀,既保護自己,又能殺敵。都是血肉之軀,拿刀砍向敵人,誰不怕,誰就能贏。”趙寰整理著頭發衣衫,她深深喘了口氣,待呼吸稍微平穩,道:“陳翁,我得回去了。你若是想明白了,就去找嚴郎中。”
陳三越聽越激動,抬手抹了把臉,臉上神色變換不停。灰撲撲許久的心,一下被劈開條縫,久未的太陽照射進去,變得溫暖如許。
“哎哎哎,我懂了。”陳三不斷說著,他其實並不太懂,隻是恍惚懂。
陳三望著趙寰離開的背影,她的步伐遲緩,明顯是力氣不濟。但她依然走得穩穩當當,脊背挺得筆直。
“不能被壓彎了腰啊,小娘子都不怕呢!”陳三渾濁的雙眼濕潤起來,下意識直起了背。
*
浣衣院中。
趙瑚兒與邢秉懿她們等了趙寰一整晚,天色越亮,她們的心就越沉。
趙佛佑一手摟著趙神佑,一手拉著趙金鈴,低聲勸她們:“彆多想,姑母不會有事,她那麼厲害,一定沒事。”
趙金鈴急了,道:“你彆一個勁說這幾句了,我無法不多想啊!都這個時辰了,二十一娘還沒回來。我們得去找她啊,不能光等著。”
“姑母不會有事!”趙神佑向來不愛說話,這時她突然拔高了聲音,小臉繃緊,看上去不安又憤怒。
趙金鈴被噎了下,嘟囔道:“我也是為了二十一娘好,她若是出了個意外,我們也能幫上一幫。”
“你要如何幫?”趙瑚兒聽得煩躁,冷冷瞪趙金鈴一眼,質問道。
趙金鈴被搶白,臉頰鼓了鼓,不服氣地道:“至少得去尋一尋啊!你們不去,我去。”
說完,她掙脫趙佛佑的手,靈活滑下炕,趿拉著鞋子就要往外走。
“你給我站住。”趙瑚兒眼疾手快拉住了趙金鈴,沉下臉道:“你可是還嫌不夠亂!金人有了新皇,早已不是從前,能由著你在浣衣院亂走動。”
趙金鈴不依掙紮,哽咽著道:“那該怎麼辦?二十一娘向來都會在天亮之前回屋,現在還不見人,肯定是出了事。”
趙瑚兒也想哭,但她不能。她與邢秉懿是大人,趙寰不在,她們得撐起來,看著這群小的。
邢秉懿也一直心神不寧,見兩人快吵起來,忙上前拉過趙金鈴,勸道:“三十三娘,十三娘是為你好,你可不要與她置氣啊。二十一娘很厲害,浣衣院還沒動靜,就表示她尚安然無恙。我們不能如無頭蒼蠅般亂竄,本來沒事,最後一著急,反倒惹出了禍事。”
趙金鈴聽進去了刑秉懿的話,點著小腦袋應了聲。眼睛卻不由得看向破門,幾乎沒將門盯出個洞。
“咚咚咚”的腳步聲在屋外響起,屋內所有人都神色一動,接著,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她們太熟悉趙寰,她走路聲音極輕,姿態極好。隻有走路大搖大擺之人,才會發出這般重的聲音。
果然,門外的金人婆子在扯著嗓子喊:“天光大亮了,你們還不出來乾活!賤人,成日就曉得躲懶!乾不完活,看我不好好收拾你們這些賤皮子!”
門被砸響,金人婆子在門外尖利地喊:“都滾出來出來乾活!”
邢秉懿與趙瑚兒麵麵相覷,眼裡是掩飾不住的擔憂。
趙寰不在,若是被金人婆子發現,她們該如何交待?
門再次被砸響,趙瑚兒無法,硬著頭皮上前打開了門。
金人婆子見到隻有她們幾個,探頭往屋內一掃,厲聲質問道:“就你們在,還有人呢?”
幾人的心嗖地提到了嗓子眼,金人婆子要在新皇麵前掙表現,比起以前要嚴厲許多。
不見趙寰,定不會罷休。
趙瑚兒心跳飛快,張了張嘴,正欲找個借口糊弄,一道疑惑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們堵在門口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