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1 / 2)

先鋒營一路疾行, 到了半晌午左右,方在一處河灘邊休整歇息。大家翻身下馬,喂馬補充乾糧。

趙氏皇子們, 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幾乎是麵若死灰。從馬背上直接滾了下地,雙股顫顫,站都站不穩, 蹣跚著走了兩步, 直接倒在了地上。

其他人有條不紊,將馬牽到一邊去喂水。就他們這些人的馬在原地打著轉, 發出呼哧噴嚏的響聲, 煩躁地踢著地。

趙寰蹲在水邊, 打濕帕子單手擰乾,擦拭了一把臉。河中還偶爾飄著薄薄的浮冰, 冰冷刺骨,手一入水, 整個人就一激靈, 神清氣爽。

林大文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十多人, 給站在馱著趙模屍首馬邊的兩人使了個眼色。

他們兩人會意,將屍首抬下馬, 放在了癱倒在地的皇子們中間。

趙杞捂著胸口, 望著頭頂碧藍的天, 一陣天旋地轉,眩暈頭痛, 趕緊閉上了眼。他覺著喘氣都困難,痛苦地呻.吟著呼痛。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哭喪著臉, 哎喲哎喲叫喚不停。

突然,趙杞聽到身邊“咚”地一聲,他下意識轉頭看去,嘴裡的哼唧,戛然而止。

他難以置信瞪大了眼睛,定睛看了又看,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驚恐地坐起了身。

“他.....他......”趙杞指著屍身,舌頭打結,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聽到趙杞驚慌失措的聲音,原本躺著喊累的皇子們,一下都看了過來。這下可好,他們瞬間全部忘記了累,紛紛坐起圍了上前。

啟程的時候天黑,他們被夾在人馬中間。加之跑馬太累,都自顧不暇,哪有力氣管彆人,所有人都沒發現趙模掉馬。

“他怎地沒了,什麼時候死的?”

“屍身都僵硬了,看來死了已有一段功夫!”

“先前出發時,他還好好的,是誰害死了他,誰?”

與趙模關係最好的徐王趙棣,此時流著淚,轉頭看向了在河邊洗手臉的趙寰。

眾人隨著他一起看去,他們都是趙寰的人,除了她之外,還能有誰。

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急行軍趕路的辛苦且不提,還是趕著去送死,他們都出離憤怒了。

實在是欺人太甚!

林大文歎了口氣,神色間充滿了悲憫,道:“祁王馬上功夫不好,跑了一段路之後,不小心掉下馬,被馬蹄踩在了胸口,當場久沒了命。二十一娘一直強調,若是一起上戰場,我們就是並肩的同胞,可以放心將後背交出去的生死之交。哪怕再艱難,也要將陣亡受傷的同胞帶走。來時多少人,去的時候也多少人,爭取一個不少,我們將他的屍首一並帶上了。”

趙棣抹著淚,哼了一聲,怒道:“你閉嘴,人都沒了,你還在這裡假惺惺說些廢話!”

林大文充耳不聞,繼續說了下去:“祁王不小心跌下馬丟了性命,他是前去抗金,乃是為了大宋殉國。哪怕行軍再急,我們依舊帶走了他的屍身,尋地方掩埋。雖說不能大辦喪事,待太平以後,大宋不會忘了他的犧牲。因著你們是親手足,感情非同尋常。就由你們親手替他挖墳,也算成全了你們的手足之情。”

什麼?!

他們已經連喘氣都沒了力氣,好不容易歇息一下,還要他們去挖墳坑?

林大文神色同情,對著屍身拜了拜,道:“等下馬上要啟程,你們也趕緊道彆,前去挖坑,好讓祁王早些入土為安吧。”

幾個漢子取來鐵耙等用具,擺放在他們身邊。與林大文那樣,對著屍身一絲不苟祭拜,然後退下。

“二十一娘,你......”趙棣又氣又急,扯著嗓子憤憤大喊。

趙寰回轉身看來,趙棣看到她平靜沒有任何情緒的臉,心中莫名發慌,“太欺負人”幾個字,倏地堵在了嗓子眼。

“二十一娘,十一郎好歹也是大宋的祁王。”趙景見狀,苦笑著開始打起了圓場:“就這麼一片荒涼的河灘,彆說棺槨,連個墓碑都沒有,就這麼草草埋了,以後豈不是成了孤墳野鬼。若是傳出去,著實不好聽。”

趙寰隨意將手上的水擦了擦,沒有答話。走上前,眼神緩緩在他們身上掃過,道:“河裡的水很涼,你們要不要去洗一洗?”

“啊?”眾人莫名其妙望著趙寰。

“洗一洗,能清醒些。”趙寰認真解釋,指著其他忙碌著喂馬吃乾糧的眾人,道:“你們清醒了,有了力氣,動作會快些。我們隻歇息小半個時辰,就要啟程。你們還沒用乾糧,沒有喂馬。馬是上過戰場的馬,一匹價值千金,有多貴重自不用提。若是馬累得跑不動,得留下來養著。你們就隻能被用繩索拖在身後,跟著其他人的馬前進。你們餓著肚子,跟著行軍,就會與他一樣,從馬上掉下來。”

從頭到尾,趙寰的聲音都不高不低,語氣平和冷靜敘述著一件事,毫無威脅之意。

但他們所有人,都聽出了一個結果。

如若他們還在這裡叫苦連天,耍嘴皮子理論,那麼他們就會落得與趙模一樣的結局。

死!

他們所騎的馬,早已累得無精打采,不喂草料根本無法再跑。想到被拴著繩子拖在其他馬後的慘狀,大家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有那機靈且膽小些的,顧不得哭趙模了。趕緊掙紮著起身,拿出身上的乾糧胡亂往嘴裡塞,再去喂自己的馬。

其他人見狀,陸續跟著忙碌起來。吃乾糧喂馬,再拿鐵耙去挖坑。

其他的地方有草根不好挖,趙杞出了主意,在河灘邊的軟泥處,挖了個不深不淺的坑。將趙模拖過去,埋在了裡麵。

趙寰冷眼旁觀,看著他們拖著身子,隻在趙模虛虛蓋了層泥。然後,他們在不像墳的墳前,一起痛哭流涕。

趙瓔珞從頭到尾都在撇嘴,此時終於忍不住了,尖銳嘲諷道:“他們還有臉哭?”

徐梨兒也看不下去,彆開眼,拉著趙瓔珞去刷馬,道:“以前在汴京時,朝廷上那群官員也是這般,不要臉得很,有甚奇怪之處。”

薑醉眉在旁邊調整馬鞍,翻著白眼道:“不哭一哭,怎地能表明他們的手足之情。可這份手足情,呸,著實不能看!他們都舍不得用點力氣,將坑挖深一些。不出明日,他就會被周圍的野獸刨出來,給啃得一乾二淨嘍!”

趙瓔珞這時笑了起來,輕快地道:“活該!”

趙瑚兒轉頭看了眼拉著韁繩上馬的趙寰,心情十分複雜。

趙氏兒郎們,真真是一群廢物!換成她的話,估計就直接扔在那裡,不會去管他們。

他們若真是聰明,就該拿出點出息來,拚一拚。不是替趙氏男兒們長長臉,而是替他們博得活命的機會。

可惜,他們都是扶不起的阿鬥,一堆軟骨頭,既沒用還礙事。留著,隻能被朝廷上那群爭權奪利的官員拿來做文章。

“武官打仗厲害,可他們有幾人得了好?”鄭氏的話,在趙瑚兒耳邊回蕩。

宗澤死後,沒本事的叛國賊杜充接手了他的兵,處處為難原來他的部下嶽飛等將領。

杜充作為統帥,丟失了大宋大片的土地江山,開封一地全部落入金人之手。

可杜充這等沒本事的小人,卻深得趙構的信任,提拔他做了丞相。嶽飛他們被打壓,再有本事,也一籌莫展。

等到趙寰打下燕京,以後逐漸壯大起來,不但要對付金人,還得對付趙構身邊那群朝廷官員。

隻一想到這些,趙瑚兒頭就開始疼起來。鄭氏說得對,她拎不清,就好生跟在趙寰身後,聽話就好。搖搖頭,趕緊翻身上馬,免得耽誤了行程。

趙杞他們見已經開始整隊,趙寰高坐在馬上。趕緊斷了哭喪,連滾帶爬到了馬邊,狼狽爬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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