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想要等著趙寰登基加官進爵之人,私底下肯定不滿。趙寰得了不少諸如涼薄,過河拆橋的罵名。但她行得正,問心無愧。所作所為,經得起天下人的考驗。
哪怕有所不滿,最終沒能掀起什麼風浪。
趙寰對趙氏的兒孫們說過一句話,同時,她亦是借機對想要世卿世祿的官員們所說。
“你們得了天底下最好的先生教導,占據了天時地利。要是還比不過那些出身普通尋常的考生,真是家門不幸。”
趙寰已經極少說重話,“家門不幸”這幾個字,真正聰明人都聽了進去。
不爭氣的兒孫要是出了士,豈止是“家門不幸”,說不定還會給家族帶來滅頂之災。
有本事的兒孫,在現在的大宋朝堂,從不愁沒施展的機會。
寒寂估計是這天下與趙寰相處最隨意之人,他一見到趙寰,便湊上前仔細打量。
打量了會,雖繃著臉,嘴角卻明顯上揚,帶著繃不住的幸災樂禍:“嗬嗬,身子好了。麻煩卻來了。”
趙寰拿著手上的書,作勢欲揍他。寒寂靈活躲開了,哈哈大笑道:“打不著!”
趙寰失笑道:“一把老骨頭,也不怕閃了腰。”
寒寂臉一下垮下來,抬手不由自主撫摸著臉,憤憤道:“貧僧哪老了?貧僧隻比你年長五歲,五歲而已!”
趙寰道:“我老了啊!”
寒寂哼了聲,悻悻放下了手,在她對麵大馬金刀坐下,很是不見外自己提壺倒茶。
端起茶盞聞了聞,嫌棄地道:“你都是官家了,怎地不吃點好的茶?”
趙寰咦了聲,道:“我讓人去你寺廟裡取好茶。”
寒寂自知說漏了嘴,很是勉強大方道:“算了算了,你是官家,一切你說了算。”
趙寰慢慢翻著書,道:“國師,你來就是嫌棄我的茶嗎?”
寒寂聽到國師,又差點沒跳起來。
這些年他頂著國師的稱號,從未在趙寰手上拿到一個大錢的俸祿。
不僅如此,他還得辛辛苦苦講經,做道場法事。得來的收益,每月準時送到慈善義診處與戶部。
罷了罷了,連大遼的兵馬百姓都交了出來,這些金銀財寶算什麼。
大遼啊!
他都好久沒想起了,也許久未曾聽到有人提及。曾經顯赫一時的大遼,早就成了過往雲煙。
惆悵一閃而逝,寒寂很快就恢複了心情。
他一個出家人,都快忘記了自己姓蕭。還惦記著方外之事,會影響他的得道飛升。
寒寂吃了幾口茶,好奇問道:“你真沒選好儲君?”
趙寰道:“莫非你有舉薦之人?”
寒寂道:“貧僧若不是世外高人,會以為你在暗指我要站隊,撈從龍之功。貧僧就是純來探病,你莫要冤枉了貧僧的一片好心。”
趙寰嫌棄地道:“真是越老話越多,想得也多。我真是在問你呢。”
寒寂意外了下,很快來了勁,放下茶盞道:“首先,你肯定要選有本事之人,最好是女帝為佳。其次,要能與你的治世方向一致,文武並進,為百姓謀福祉。對後生小輩,貧僧有所耳聞,聰慧的不少啊。比如趙神佑施主,趙金鈴施主等人。趙神佑施主尚未成親,好些人都稱她有野心,自小跟在你身邊長大,你也最屬意她。趙金鈴施主也不錯,可惜她已經嫁人生子了。唉,還是不成親為上,等成親之後,男方一大家子親戚,生了孩子之後,定會屬意自己的孩子繼承大統。要是生幾個不成器的,兄弟姐妹鬩牆,打得頭破血流,遲早將大宋江山敗得一乾二淨。”
趙寰認真聽著,笑道:“你還真是聽了不少八卦是非。”
寒寂瞪眼:“你說認真問我的!”
趙寰笑了起來,接著歎息一聲,認真道:“隻有野心,聰慧遠遠不夠。最最重要的是,對待天下蒼生,黎民百姓,要有如佛主那樣,舍身飼虎的慈悲心。”
寒寂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變得嚴肅而沉靜。
趙寰便是這樣做了一生。
哪怕是史書上稱道的千古名君,皆有自己的私心。登基之後,不封賞自己的親信容易,不封賞自己的兒女親戚難。
王公貴族一大堆,好些州府的賦稅,都拿來養了他們。
趙寰雖說沒有後代,既便有,寒寂深信,她永遠不會那般做。
趙寰淡淡道:“再說,不一定非得是趙氏兒女。這天下之主,是帶著天下往更好的地方走去,而非要享受天下百姓的供奉,淩駕於他們之上。”
寒寂愣住,雙手合十鄭重施禮:“貧僧著相了。”
趙寰沒有糾正他,隻笑了笑。
在她的前世有句話,辛辛苦苦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儲君選不好,就會麵臨這樣的局麵。
她不會已將成親之人,趙氏兒孫排除在外,這樣等於走了另外的極端。
她一人看到的終歸有限,到時候,她會在小範圍內,票選決定。
借此,她想開創票選儲君的先河。對於後來的甄選儲君,也是一個導向。
這是她能為大宋,為天下百姓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至於以後會走向何方,端看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