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方:趙東沿。女方:溫芸。身份信息分彆是……基於自願原則,兩人於2023年3月23日完成結婚登記程序,現將財產明細做詳細劃分。並友好協商如下……”
滿當四頁紙,律師最後向兩人確認:“還有什麼未儘事宜需要增改嗎?”
溫芸說:“沒有了。”
趙東沿:“彆,你再仔細看看。”
“真的沒有了。”
“你再過一遍。”
“……”
明明財產比較多的是溫芸,但趙東沿比她自己還害怕她會吃虧。
原本溫芸說不用找律師了,也是他非要堅持。
固執得讓溫芸有點生氣,“你就不怕我反悔?”
“反什麼悔,彆要挾我,我們是平等關係。”
這帶給溫芸很新奇的體驗。
不僅是天馬行空、誤打誤撞地即將走入婚姻這件事。更是她發現,男女之間,竟還有這麼一種良性的相處方式。
平等,共情,互利。
同等分量的付出,等比例的回報,賬目清晰,盈虧共擔。
溫芸從未有過的輕鬆,在感情這件事上,終於不再是她單方麵的苦悶,天大的難處或喜樂,似乎都有了命運共同體。
趙東沿見她神色深沉不說話,略微緊張,“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程嶺墨。”
趙東沿心梗就要犯病。
“程嶺墨真是個大混蛋!”溫芸忽然大聲。
趙東沿一愣,然後笑起來,十分認真地建議,“那麼接下來,你是不是要帶我去見一下那位大混蛋了?”
溫芸合理懷疑趙東沿“公報私仇”,他對程嶺墨的憤恨應該十根手指都掰扯不清。趙東沿是個很能野蠻生長的男人,即使是在五年前那麼被動不堪,甚至被程嶺墨羞辱的時候,都能做到一笑而過。
他是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的。
一路絮叨著聊天,聊到這,趙東沿打斷,“等等,那會子,羞辱我的隻有程嶺墨嗎?”
溫芸點點頭,“對不起,還有我。”
往事無從抵賴,溫芸也不想狡辯。算是另一種徹悟,代位互換,對喜歡的、不喜歡的人,應該仁慈一點。是與非,對與錯,大可醜話在前。
醜話不傷人,模棱兩可的遮掩,欲拒還迎的欺騙——這些才誅心。
她曾深受其害,倘若當下的悔悟還不算太晚,溫芸是真的想對趙東沿坦誠一點、再好一點。
那麼就從這一聲“對不起”開始吧。
溫芸目光露歉意,望著趙東沿。
趙東沿卻以穩定的眼神與笑容,紓解她還未適應的情緒轉變:“不用對不起,你看,現在我有一個好結果了。”
次日,冬天的朝陽像淺色調的流體,緋紅淡橘交織,呈現出獨特紋路。
黃曆的提示與這好晨光交相輝映:
3月23日
今日晴,萬事宜
民政局流量平穩,在十點前就辦完了登記手續。一人一個紅本,安靜乖巧地躺在各自掌心。不像旁邊的新人,親昵拍照,歡呼分享朋友圈,對於他倆,畢竟不是水到渠成的自由戀愛,隻是必須完成的流程。
幾頁紙雖很輕,但耀眼如焰,看久了,溫芸也有點紅臉。
她故作鎮靜地將證塞回包裡,問:“我現在先回家處理一下,晚上可能需要你一起去見見我媽,可以嗎?”
趙東沿:“你現在一個人回家?需不需要我陪?”
溫芸問:“你不怕嗎?”
趙東沿說:“我都敢把自己交給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溫芸的肩膀莫名很沉。
嗯,這重如黃金的婚姻責任。被他這麼一說,真的好神聖哦!
趙東沿把溫芸送到程宅門口,“好了,祝你一切順利。”
溫芸好奇,“咦,此刻,你不是應該對我不放心才對嗎?”
“有什麼不放心的。”趙東沿說:“法治社會,總不會把你毀屍滅跡。”
這跨度有點大。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隻要不是生死,都算不上什麼事。
溫芸的背影與腳步很從容,每一步都融入斑駁的陽光裡。
這個點,程老爺子應該剛練完八段錦,營養師搭配好了午餐,少油鹽,高蛋白,低碳水。所以程與平年近六十,容貌氣質仍與中青年無異。
溫芸突然回來,程與平很意外,親切喚她共享午餐。
他與溫芸非親生血緣,自然沒什麼天倫之樂。能平和友好地共處一桌,已是最大限度的容納。
溫芸慢條斯理地吃營養餐,乾煸無味,清心養生。
程與平儼然慈祥父親,詢問幾句工作生活近況。
溫芸笑而有禮貌地回答,隻是說到生活……她放下碗勺,吞下最後一口上海青,微笑著說:“爸爸,這次我過來,是想分享給您一個好消息。”
“哦?升職了。”
“不,領證了。”
“領證?”程與平皺眉。
“嗯,我結婚了。”溫芸溫言軟語,笑著說,“對方是一個很好的人。”
一頓飯的時間夠了,再多待不禮貌。
溫芸宛如乖巧小棉襖,走時特意關心程與平注意身體。
她給趙東沿發信息,問他在哪。
趙東沿秒回:賓館。
溫芸開車過去的路上,遊蘭青的電話如約而至。
她關掉藍牙,打開免提,把手機放在副駕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