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1 / 2)

等踏上了水泥路, 一行人才終於知道為什麼那蓑衣老人為何敢泥濘著雙足,才上這樣一條天路了。

他們在光滑的水泥路上走過,留下一串串泥腳印, 他們為此惶恐不安。

但很快,隨著暴雨的衝刷, 那些泥濘的腳印也隨之一點點被衝刷乾淨, 漸漸消失。

“乾淨了……”

“如此神奇,天路也!”

一群人就這樣緩慢的走在水泥路上, 感受著腳下這條神奇之路。

不知過了多久,京城那無比巍峨的城門顯露在眾人眼前。

“什麼?這稅……和以前的竟然一樣?”

“嘶——”

等一行人暈乎乎的進了城門後,連忙選擇了一家熟悉的客棧投宿。

“呦,是揚州的幾位客官啊!今年您們來的早哇!”

“一彆兩年, 店家看著倒是氣色更佳了些!”

行商之人都會說話,尤其是這位店家看上去紅光滿麵, 哪怕是在這燥熱的夏日連個扇子都不打,隻倚著門框笑看雨絲斜飛。

“當家的!又在這兒偷閒呢?!”

一個帶著幾分嗔意的聲音傳來,方才還淡定無比的店家立馬變了臉色, 飛身過去扶住一女子道:

“娘子慢些, 門口有飛雨濺入,仔細腳滑!今個下雨生意淡些,正好遇到舊故,多說了兩句閒話罷了。”

“好哇!難怪店家如今氣色紅潤,精氣十足,原是已經另覓新歡!虧我還以為店家是那等重情重義之人, 哼!”

行商看到店家扶著一個容貌嬌美的女子款款而出,女子已經小腹微凸,顯然已有身孕, 隻覺得失望無比。

他忘不了多年前來到這家店時,那個明明是老板娘卻忙上忙下,容貌平平的女子。

她的麵容上是操勞的憔悴,她的手上是勞碌的褶皺。

旁人問起來,女子也隻羞澀的抿唇笑說:

“我多乾一些,當家的也能歇口氣。”

可是,這位店家能舍糟糠之妻而聘新婦,已令看重信義的行商之人分外不齒。

“罷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某就此告辭!店家,珍重!”

行商之人最重信義,他當初也聽說店家起於微末,靠娘子嫁妝發家,沒想到一朝得勢,便作出這般令人不恥之事!

“客官留步,留步,你且仔細看看我家娘子到底是誰?”

揚州客商遲疑的頓住步子,看了老板娘一眼,沒有多看,但不由有些疑惑。

“店家的新婦,倒是與原來那位老板娘有幾分相似……這位,莫不是其妹?”

“噗嗤——”

老板娘不由笑了出來,她扶著腰,臉上笑的泛起紅暈:

“客官不妨再仔細看看?”

“娘子!給他看一眼夠了!人都說揚州柳一眼,一目知始,兩目知末,原來今個也是被蒙了眼!”

店家吃了味,不依的說著,柳一眼這才身子一頓,瞪大了一雙眼:

“這位……莫不是嫂夫人?可是,怎麼變化如此之大?”

是的,柳一眼得了提點後,在腦中細細比對了一下眼前女子和老板娘的區彆,卻發現這女子簡直是老板娘的年輕版!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變得白嫩無瑕,一雙纖纖玉手如玉蔥一般,難怪讓人乍見不識。

柳一眼意識到這一點後,整個人都不受控製的,想要再看一眼,店家故意翻了一個白眼:

“如何?我這店幾位住還是不住?”

“住,住,當然住!”

柳一眼忙笑著答,隨後也不敢再冒犯老板娘,隻衝她微微頷首,後對店家道:

“林兄,不知愚弟可與林兄喝上一杯?”

“自無不可。”

淫雨霏霏,路上的行人變得稀少起來,客棧索性門戶半掩,柳一眼一行人將大堂坐的滿滿當當,店家林義與柳一眼相對而坐。

“林兄,請——”

“柳兄弟,你我共飲。”

一杯酒下肚,話匣子也拉了開來。

柳一眼將自個這一路的見聞緩緩到來,端的是娓娓動聽,聽得林義飲酒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等到話末,柳一眼這才問道:

“愚弟隔此兩年才重入京城,卻是處處稀奇,處處新鮮,可總有不知其緣何故,還望林兄不吝賜教。”

林義聞言隻笑了一聲,端起杯中之物:

“原來柳兄弟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罷罷罷,其實也無甚稀奇,自前年京中遭了災後,咱們啊,這一日就一日一個變化。”

林義賣了一個關子,柳一眼頓時來了興致:

“京中的高潮愚弟在揚州也略有耳聞,可這又如何一日一個變化?”

“這些,全都是因為一人。”

“哦?是何人?”

“此乃當今太子爺,先煉驅寒神丹,救風寒百姓與水火,後煉桃花丹,於女子妙用無窮;輕身丹,窈窕身段;消暑丹;無懼酷暑;美容丹,一瞬青春!

這個中奇效,柳兄弟需仔細體會才是,我便不多說了。而此後,太子爺又連開三家作坊,一曰玻璃,二曰羊毛線,三曰水泥。”

“嘿!這三家作坊之中,隻有這羊毛線愚弟或能想通是個什麼物件,這玻璃和水泥又是何物?”

林義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喉,這才繼續道:

“玻璃其物,其明如鏡,透光澈然,乃一神物也。且玻璃如今供不應求,便是內子在京華胭脂鋪買的水銀小鏡的單子也已經排到了兩月之後,倘若柳兄弟想一觀玻璃,可去桃花樓瞧瞧。那桃花樓整個樓皆是玻璃貼窗,奢侈無比呢!”

柳一眼直覺這是一個好東西,心裡決定等天晴了便去桃花樓看看。

“那水泥呢?水泥又是何物?又是水又是泥,聽著倒是有些俗氣!”

“俗氣?”

林義失笑,隨手點了點外頭正被雨水衝刷乾淨的水泥路:

“那便是水泥製成。”

“啊?”

柳一眼瞠目結舌,半晌不能語。

“所以,嫂夫人是用了美容丹,這才煥發青春,讓愚弟錯認了?”

“非也,還有一劑桃花丹,我私以為桃花丹,或有助育子嗣之效。”

柳一眼想起方才老板娘的孕態,連忙拱手:

“難怪此前林兄一直麵色鬱鬱,而今卻麵紅色潤!愚弟在此先恭賀林兄幸得佳兒!”

“哈哈哈,同喜!同喜!總之,柳兄弟要是還有什麼好奇,隻管去桃花樓瞧瞧!啊對了!桃花樓前些日子還弄了什麼八倍紡織機,據說可以比以往一日多紡八倍的線,瞧著也神奇的很!而今可供所有人隨意參詳,柳兄弟若無事可自去瞧瞧。”

柳一眼聽了這話,整個人“忽”而一下站起身來:

“八倍紡織機?還讓人隨意參詳?太子爺他是神仙下凡嗎?!”

“哈哈哈,這個猜測……其實大家都覺得是,不過,我們大家還是希望太子爺長長久久的能留在人間。”

翌日,大雨初晴,天還未亮,柳一眼帶著人朝桃花樓而去,還未到跟前,就先被那人山人海看的傻了眼。

擠不進去怎麼辦啊!

卻不想,隨著天光大亮的一瞬,所有人立刻規規矩矩的排好了隊,那叫一個整齊。

柳一眼懵懵懂懂的跟著隊伍,緩緩到了最前麵,等他被縈絮迎進去的時候,還有些茫然。

他方才眼尖的發現,周圍大多數人即使衣著不顯,卻也都是絲綢所做,上麵繡著家族的徽記,一看就是大家大戶的健仆。

而柳一眼雖然富貴,可是身份低微,他以為自個要被驅趕,沒想到那些人隻看了他一眼就兀自閒聊起來。

人可真多啊。

柳一眼看著那人山人海,發出由衷的感歎。

“這位客人想要什麼?客官,客官?”

而柳一眼的眼睛還在那玻璃上黏著收不回來。

“啊?姑娘方才說什麼?”

片刻後,柳一眼才大夢初醒,一臉羞赧的低下頭。

而女子卻態度極佳的重複了一遍,柳一眼忙道:

“我初來此地,不知姑娘您能否詳細為我講一遍。”

縈絮不是沒有遇到過外來的客商,可是像柳一眼這樣刨根問底的人卻是第一次見到。

什麼,姑娘這桃花丹功效幾何,整丹與丹粉的差距何在?

什麼,姑娘消暑丹如何知道清涼一夏,倘若還有秋老虎又該如何?

什麼,姑娘這紡織機的圖紙真的可以傳播嗎?

如此種種,倘若不是縈絮見多識廣,還真差點答不上來。

等柳一眼意猶未儘的問完後,直接大手一揮:

“既然如此,桃花樓的所有丹藥請姑娘給某各包一百顆!”

聽到的人:“……”

縈絮微笑著道:

“這位客人,桃花樓的丹藥乃是太子爺一人煉製,所以限量供應,您是外地客人,可以憑路引每月購買兩顆。”

縈絮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

“京中的普通百姓皆是如此,唯有在朝為官的大人們可多得一些,但也不過五指之數。”

“啊?”

柳一眼傻眼了,隨後臊的滿麵通紅,他細細一想,這麼好的東西,倘若可以量產那還了得?

“如此神藥,可惜某在地之百姓不能同享了。”

柳一眼惋惜的歎了一口氣,隨後取出路引買下了一顆桃花丹,一顆美容丹。

他在外奔波,幸而有娘子在家中照料一家老小,他很該好生感謝感謝娘子的。

最終,柳一眼隻帶走了兩顆丹藥和紡織機圖紙。

付賬的時候,縈絮似是不經意的開口道:

“對了,過些日子桃花樓分樓將會南下再開,所以客人也不必太過惋惜。”

“當真?!”

柳一眼聞言眼睛不由一亮,他思忖片刻,低聲對縈絮說了幾句。

等到胤礽收到這個月的桃花樓報告時,看到縈絮記載在最後的內容時,陷入沉思。

簡而言之,就是柳一眼想要替桃花樓做事。

柳一眼說家中有一產業,如今是揚州最大的茶樓,高達六層,端的是古樸典雅,氣韻悠長。

但,不幸的是茶樓的生意平平,是以他想要迎桃花樓入內,獻出最高的四層,隻留兩層允他經營茶樓就是。

柳一眼說的很清楚,他要客,桃花樓卻不缺客。

而揚州商戶林立,如柳家茶樓那樣的大的場地簡直堪稱稀缺。

所以,這是一筆雙贏的買賣。

不過胤礽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這件事,而是在康熙晚上回來的時候,說出了自己想要出宮的想法。

“你小子,水泥路落成那天你都不去瞧一眼,如今為了一個商戶倒是願意出去了。”

“汗阿瑪!保成想看看這人可能一用!”

胤礽被康熙打趣的小臉紅撲撲的,康熙卻直接道:

“想用就用,他若是個好的,封個皇商不在話下,他若是個歹的,抄家流放砍頭!”

胤礽:“……”

“可是保成要的是會獨立思考,敢於挑戰的人,不是……被枷鎖禁錮,隻敢低頭應是的無頭蟲。

好與歹,實在是過於片麵了汗阿瑪。大清固然地大物博,人才濟濟,可是知人善用,才能用的好,用的妙,才能成事可期。”

康熙聽了這話,揉了揉胤礽的小腦袋:

“保成真是長大了。”

“汗阿瑪!不要再保成的頭啦!要長不高了!”

康熙笑了笑,最終同意了胤礽的第一次單獨出宮。

是的,康熙這一次終於決定放手讓胤礽自己出宮啦。

沒有汗阿瑪跟著的出宮,對於胤礽來說簡直是度假一樣的快樂。

桃花樓的三樓,胤礽臨窗而坐,燥熱的夏風穿堂而過,但胤礽依舊清清爽爽,麵嫩色白,眉心一點紅,腰背挺直的坐在桌前,頗有幾分威儀。

“草民,叩見太子爺!”

柳一眼一進來就看到了那個小小幼童,可還是不受控製的直接“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胤礽聲音還帶著幾分小奶音:

“免禮,柳商請坐。”

柳一眼顫顫巍巍的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動作是隨時會站起來回話的準備動作。

胤礽看的好笑不已:

“孤不吃人,柳商不必如此緊張。孤請柳商過來,隻是想看看有膽子和孤一起做生意的人是個什麼樣子的。”

柳一眼聽了這話,不由將腰背挺得直了一些,他直接道:

“不敢欺瞞太子爺,雲柳茶樓乃是草民三代傳下來的產業,然而卻在草民手中落敗。

這些年草民走南闖北,賺的銀錢逗填補進去,然卻一直不見起色。但草民此前在桃花樓外等候之時發現……桃花樓外人滿為患,可大家都等的分外枯燥,且耗時極長,如此客流若是浪費不如便宜了草民。

且草民自入京城所見所聞都與太子爺您息息相關百姓對您的讚美之聲不絕於耳,草民以為,您……願意聽聽草民的拙見。”

胤礽對於柳一眼最後的恭維隻是笑了笑:

“這樣嗎?柳商不怕孤直接奪了你的雲柳茶樓?”

柳一眼苦笑一聲:

“草民已經耽擱了整整五年,若是今年再無結果,這雲柳茶樓也是守不住了。”

不過是,破釜沉舟,孤注一擲。

“雲柳茶樓為何落敗?若如你所言,雲柳茶樓乃是揚州最大的茶樓,應該自有特色在,不會輕易落敗。”

“這……”

柳一眼麵露難色,似乎接下來的話有些過於難以啟齒。

“自家父亡故後,草民年幼,草民的叔叔借機將茶樓用了百年的茶園攏到了自己手中,與雲柳茶樓打擂台。

雲柳茶樓往常隻做貴人的生意,這茶都是頂頂好的。可如今斷了茶園如同斷了生路,草民近年在外行商也是各地奔走,然而一直沒有找到那樣好的百年茶園。”

柳一眼說著,生怕胤礽不信,還從懷裡掏出來一個小冊子:

“這,這些是草民在各地行商時,所見風土人情……”

胤礽翻看仔細看過,隨後略一沉吟,道:

“揚州的桃花樓分樓可以在雲柳茶樓落成,不過,桃花樓如何在揚州打開局麵,如何經營孤目前沒有合適的人手……”

芸娘在直隸省的桃花樓分樓還未曾徹底穩定,京中也沒有發現可以獨當一麵的人才。

柳一眼有些茫然的看了胤礽一眼,太子爺這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胤礽隻是笑笑,看了縈絮一眼。

縈絮立刻道:

“柳商,太子爺這是問你能不能自己挑一回大梁!”

柳一眼直接喜極而泣,連連稱是。

等柳一眼歡天喜地的走後,胤礽將那本小冊子交給縈絮:

“其人眼力獨到,隻缺少幾分運氣,孤願做一回清風,也看他可能扶搖直上。”

縈絮打開小冊子一看,那上麵涉獵頗多,有行商經驗,也有各地風物,鑒賞方式種種,不得不說,柳一眼是一個在經商之道上鑽研頗深之人。

隻不過,就像太子爺說的,缺了幾分運道。

倘若柳一眼的亡父沒有早逝。

倘若那百年茶園不曾落入他人之手。

雲柳茶樓還會是揚州最大的茶樓,乃至全國。

胤礽說不管是真的不管,直接給柳一眼批了兩個月桃花樓丹藥的量,也沒有要什麼押金。

畢竟,在而今的朝代,他拿了太子爺的東西就是把命放在胤礽的手心裡。

他不會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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