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雖然滿腹疑竇, 可是現在的第一要務卻是眼前這些小家夥的生命。
在胤礽挨個為貓咪檢查的過程中,發現它們有的毒輕,有的毒重, 不由有些驚奇。
按理來說, 這些貓咪所中之毒,若不是胤礽那神乎其神的丹藥,以它們那小小的身體, 完全無法析出毒素,最後隻能橫屍遍野。
但是胤礽卻意外的發現, 這裡麵有大部分的貓咪竟然有過排毒!
在等待何柱兒抓藥歸來的過程, 胤礽走遍了整個破廟,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小萌物的存在,那原本破敗的廟宇,此刻也變得靜謐而美好起來。
胤礽最終在一顆皂莢樹下站定,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小家夥可以保留一條小命了。
皂莢有催吐之效, 這會兒正是皂莢快要成熟的時候, 這些貓兒也是精靈的很呢。
胤礽不由莞爾一下,然後被不知何時竄上枝頭的烏雲踏雪撥下一枚皂莢,砸在頭上。
翠綠的皂莢並不沉重, 就像是一片落葉一樣,但隨後胤礽佯裝生氣的點了點樹椏上的烏雲踏雪:
“小壞貓!”
胤礽說完,烏雲踏雪像是知道自己做了壞事一樣, 咪嗚咪嗚的在胤礽腿邊討好的蹭啊蹭。
胤礽隨後直接一彎腰, 一把撈起了烏雲踏雪:
“可算是抓到了!”
烏雲踏雪連忙舔了舔胤礽的臉頰,討好的軟綿綿的叫了一聲,胤礽這才展眉一笑:
“罷了罷了,看在你這麼可愛的份上, 這事兒就此作罷!這麼可愛的貓咪,怎麼會有人忍心下此毒手呢?”
胤礽不能理解,而且他很快也沒有遺憾這件事的心情了。
沒過多久,音容就聽到合著唱著,嗓子高聲呼喊著:
“主子您在何處?奴才回來了!”
胤礽連忙應聲而出,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何柱兒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他還帶了一條——年紀不小,頭發都白了的“尾巴”。
“這位是……”
胤礽猶豫著,看向何柱兒身後跟著的那位老者,有些疑惑。
何柱兒連忙解釋道:
“主子,這位是城中醫館的大夫,林老大夫,在這裡很是有名哩!林老大夫剛才見奴才抓了那麼多的解毒藥,心中十分的擔憂,奴才又勸不下,隻能讓他過來親眼瞧一瞧了。”
這小老頭彆看現在沉默寡言的厲害,剛才何柱兒去抓藥的時候,他一聽何柱兒什麼藥,整個人眉頭都要皺了起來。
“小兄弟,你這道解毒方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筆,這裡頭的大毒之物,可不能隨意亂用!
你若是執意要在老朽這開方抓藥,那老朽舍不得要跟你走上一遭了!”
何柱兒當時心裡也起了嘀咕,也不知道這林老大夫是怎麼想的,彆家醫館坐診開方,隻管賺錢,偏這位林老大夫,頗為與眾不同了些!
然後何柱兒才在周圍人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位林老大夫之所以能在這裡屹立這麼久,就是因為那一份不會隨意對待每一個病人的醫者仁心。
要知道,當初南邊巷子裡有一戶人家,隻有書生和他的娘子居住,夫妻一人生活清貧卻也幸福。
後來,那書生的娘子難產而亡,書生當晚便去林老大夫的醫館,想要抓上一兩□□,說是要用來藥老鼠。
可是林老大夫是什麼人?他一聽這話,就知道那書生生了死誌,當即便將手上的事兒擱下,絞儘腦汁與那書生談心,開解。
等到最後,那書生果真開口說,他是因為娘子的早逝,隻覺此世無望,所以這才一時想不開。
在林老大夫的勸說下,書生抱著他那年幼的孩子決定好好的活下去。
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林老大夫用自己細心對待每一個病人,不知道挽回了多少生命。
胤礽從何柱兒口中得知了林老大夫的事跡後,心中也升起了一欽佩:
“既是如此,那便請那位老大夫一道進來吧,孤也想見見這位老大夫。”
林老大夫被何柱兒請了進來,他一直低垂著眼眸,看上去極為守規矩,隻是當他從破廟門口走進來的那一瞬,便一直沉默著。
等林老大夫看到自己麵前隻是一個身量,不高的小少年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連忙胡子抖了抖,拱手一拜:
“林某不知這位小兄弟所需解毒藥藥材之緣由,故而冒昧來此,還望小少爺莫怪!”
林老大夫聽著口音並不全然是當地人的模樣,一口官話也說得頗為流利,胤礽也回以一禮:
“老大夫您言重了,這解毒藥方中還有些大毒之物,您心中擔憂也是應該的。”
胤礽客客氣氣的模樣,讓林老大夫也覺得心中舒服,這會兒他摸了一把自己雪白的胡子,看著院中有一口沒一口喘著粗氣,如同被這口氣吊著命的貓兒們頓時就明白那解毒方的用處,於是林老大夫不由感歎道:
“人都說醫者仁心,可今日老朽見了小少爺,才知道何為真正的仁呐!”
世人皆說自己如何如何仁慈友善,可是又有多少人願意在這些口不能言的小生物出現困難時伸出援手呢?
不管是金錢,還是隨手的幫助。
在這世道,簡直少的可憐。
“老大夫言重了。”
胤礽客客氣氣的與林老大夫說著話,林老大夫對於胤礽的印象也極為不錯,這會兒見到胤礽態度頗佳,又生得玉雪可愛,忍不住關心的說道:
“小少爺,不知道您拿出來的那道解毒方可是家中之物?依老朽愚見,那上麵的藥材於人來說是一道良藥,可若是對於這些小家夥來說,卻不一定是。”
林老大夫難得見到這樣赤子心性,連一群貓兒的存亡都放在心上的少年,忍不住嗬護。
萬一這些貓兒沒有救下,那對於這少年郎來說,豈不是一輩子都過不去都坎兒?
胤礽認真的聽著,他點了點頭:
“此事我亦知道,這劑解毒方,我會稀釋給這些貓兒們服用的。”
“稀釋?”
林老大夫聽了胤礽的解釋後,仍然覺得有些放心不下:
“小少爺此言有理,隻是這稀釋又應該做到什麼程度,您怕還是頭一遭吧?”
胤礽對於有些嘮嘮叨叨的林老大夫沒有覺得冒犯,這會兒隻是微微一笑很是自信的說道:
“這件事那您老可就瞧好吧!”
胤礽說完,隨後直接讓何柱兒將藥材給了自己,用係統探測了一番後,這才上了馬車開始煉丹。
而胤礽寫給何柱兒的解毒方乃是古往今來各個解毒方雜糅在一起的產物,所以裡麵有些藥材的劑量看上去有些不妥當。
但胤礽那些醫書並不是白看的,這會兒他略略一沉思,對著那一大堆的解毒藥材進行挑挑揀揀,最後這才確定了一副藥。
煉丹的過程一如既往的枯燥乏味,胤礽像是吃糖豆一樣的,將那些藥材送入了口中。
等一顆散發著瑩瑩綠色,生機勃勃的丹藥出現的那一刹那,其所帶來的丹香,彌漫在了空氣之中。
離得近的幾隻貓啊,已經在嗅到了丹香後,自行的爬了起來,這會兒正歪著小腦袋,東張西望的看著。
它們似乎有些不解,自己怎麼突然就好起來了呢?
“主子!”
何柱兒看到胤礽時,一臉驚喜,他可算是等著主子了!
這一回主子煉丹的時間有那麼一丟丟長了。
同時,胤礽也一眼看到了,那在廊下蹲身用沿著為貓咪們針灸的林老大夫。
等看到胤礽終於走了過來,林老大夫這才慢吞吞的吐出一口氣,站起來讓到了一邊,聲音還帶著一絲疲倦:
“小少爺來了,方才這些貓兒老朽已親自檢查過,它們都曾用皂莢催吐過,雖然保住一條命,但如今體內仍有毒素淤積。
老朽已經給幾隻中毒極為嚴重的貓兒行針,若是您沒有十足的把握,可否等上兩日,老朽親自來幫這些貓兒……”
林老大夫還是不忍心這初出茅廬的小少爺受到挫折。
胤礽輕輕的搖了搖頭,他捧著一小碗茶水,俯身蹲在了那些整整齊齊排列著,雙眼無神,氣息懨懨的貓貓旁邊。
“我可以救它們的。”
胤礽隨後伸出一根白嫩的中指,在茶碗裡輕輕一點,隨後將指尖凝著的那顆水珠彈入了一隻貓一的口中。
林老大夫看到這一幕隻覺得兒戲的厲害,那不過就是一杯水而已,難不成竟是觀音菩薩玉淨瓶中的瓊脂仙露不成?
林老大夫想到這裡,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然後下一秒他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那剛才還氣息奄奄,喘氣頗粗,好像下一秒隨時會斷了呼吸一樣的貓兒,伴隨著那滴水珠咽下去後,整個貓兒的眼中立刻有了光澤。
一個呼吸間,它這會兒已經緩緩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它它它它竟然站了起來!”
林老大夫幾乎震驚的語無倫次,一雙眼睛差點沒有瞪出來了。
何柱兒對於這事倒是見怪不怪,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得意的說道:
“嘿!這回那貓兒怕是真的搬到了天降神兵呢!”
何柱兒話音落下,忍不住去追隨烏雲踏雪的身影,隨後,他就在不遠處的皂莢樹上看到了那黑咕隆咚的身影。
隻是這會兒烏雲踏雪那雙黃亮的眼珠子已經瞪得和玻璃球似的,一張嘴無意識的張開,這還是何柱兒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在一隻貓的臉上感受到了震驚的情緒。
“哈哈哈,太子爺,你看它——”
胤礽按著何柱兒指的方向看去,隨後就被烏雲踏雪那副呆萌的表情給逗笑了。
不多時,胤礽身邊已經被貓兒圍滿了,有力氣行走的,這會兒都擠在胤礽的身邊,胤礽用小手挨個點了水滴,彈入它們微張的嘴巴中。
隨著時間的推移,胤礽身邊的貓圈一直在不斷的更新換代。
林老大夫這會兒人都麻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剛才那多次一局的教導之言,隻覺得臉熱的厲害,這會兒用袖子遮了遮臉,不由汗顏道:
“老朽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方才多言於此,還望小少爺莫怪!”
胤礽這會兒已經給最後一隻大橘貓喂完了解藥,這會兒站直了,身子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脊背,將已經空空如也的茶碗交給了何柱兒,這才對林老大夫說:
“老大夫此言差矣,自古學無止境,我亦有許多不足,方才還有勞您為我掠陣,我才能安心煉丹。”
“丹?”
林老大夫頓時驚訝了一下,聽方才他見到的隻是一碗水,而且是一碗無色無味的水。
胤礽笑了笑,沒有說話,那大夫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這位小少爺家中的不傳之秘,當即也很有界限感的不再開口。
隻是,隨後林老大夫想起那道不合常理的解毒方,便不由開始和胤礽論起醫道來。
而胤礽那麼多的醫書也從來不是白看的,這會兒說起自己此前的思路,那叫一個井井有條。
林老大夫實踐頗多,但是醫書儲備如何能比得過皇室藏書閣,這會兒與胤礽的交談一會兒倒吸冷氣,一會兒又讚不絕口,一會兒又眼睛一亮。
沒過多久,林老大夫看著這個年紀小小的少年郎,撫著胡須的手已經忍不住微微顫抖。
如果是由此佳兒傳承他的衣缽,那他這輩子也怕是死而無憾了。
隻是,這少年談吐不凡,氣質不俗,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這讓林老大夫扼腕不已。
一老一少坐在院中的石幾之上,皂莢樹隨著一陣清風拂來,發出一陣葉子嘩啦啦的聲音,
不知何時何柱兒已經張羅好了一壺好茶和幾盤當地的點心,這會兒伴隨著茶葉的清香與食物的香氣,林老大夫看著言笑晏晏的胤礽,心裡的評價不由更上一層。
主子年幼卻有禮端方,仆人忠心卻妥帖細致,怕也隻有那些王公貴族才能養出來這樣的孩子吧。
隨著胤礽的解毒,數百隻的貓兒已經重獲新生。
可是,這一回這些貓沒有一隻離開破廟,要麼在胤礽的不遠處打打鬨鬨,裝作無意間從胤礽的身旁滾過,狠狠的在胤礽的鞋麵上蹭一下,留下自己的氣息。
要麼,就大大方方地湊過去,在胤礽的膝蓋上趴下來,大大咧咧地想要睡上一覺,但很快就會被同伴們威脅的“咪嗚咪嗚”的聲音給嚇跑。
於是,胤礽腿上的貓兒不停的在長出來,又不停的換貓。
一時間,那叫一個熱鬨。
而這裡頭,那隻烏雲踏雪才是最絕的,人家像是老大一樣牢牢的占據著胤礽的肩膀,這會兒正慢條斯理的舔著爪子。
就連胤礽也不由奇怪——,以自己如今這稚嫩的身軀,這隻貓兒是怎麼能做到,抓著自己的衣服不弄傷自己,還能蹲得那麼牢的。
嗯……這真是一個難解的題。
胤礽和林老大夫說著醫道方麵的話題,也聽著林老大夫說起自己行醫之時遇到的種種疑難雜症,一人倒是收獲頗豐。
“對了,林老大夫,您在此地時間不少,不知您可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極為討厭貓兒的人?那人,或許家中頗有些錢財,權勢。”
林老大夫聽胤礽這麼一問,就有些遲疑,他看著胤礽忍不住道:
“難道小少爺認為,這一次貓們中毒,乃是有人刻意為之?”
“林老大夫,這一次這些貓都種的是同一種毒,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投毒,我實在是想不出旁的理由。
隻是,這些貓兒好端端的活著,又勤勞的捕鼠看家,我實在不知道為何有人會這麼恨它們,恨不得將這座城的貓兒都趕儘殺絕。”
此地並不富庶不少,但卻多蛇鼠,不少人家一家養不起一隻貓,所以都是一條街養一兩隻罷了。
而今這數百隻貓兒聚集在這裡,沒有一城之數,也有半城了。
林老大夫方才隻是在惋惜這些貓兒遭遇不幸,這會兒聽胤礽一細說,也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此事不敢深思,若一細思,這些貓一定早就被暗中智人盯上了!
“可是,究竟是什麼人才會對這些口不能言的貓兒下手呢?”
……
“咳咳,咳咳咳,那件事可是已經辦妥了?”
馮錫範坐在鄭克塽特意讓人製作的輪椅之上,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幾乎要將肺都要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