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改錯字)(2 / 2)

明明是金秋送爽之時,可是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冷得厲害,透骨的冷。

以至於往日喜歡在秋高氣爽之時跑馬的馮錫範,現在連丁點海風都吹不得,隻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裡麵。

聽大夫的意思是,自己當初中的那兩槍,因為失血過多,讓自己傷了根本。

馮錫範這會兒整個人滿麵陰鬱,如果說以前的馮錫範看著是那樣的強大狠辣,讓人打心眼的望而生畏。

那麼,此時的馮錫範就像是一條潛藏在黑暗之處的毒蛇一樣,讓人與他對視後便不由毛骨悚然,炸雞一層雞皮疙瘩。

“回,回馮大人的話,我等一個村子,一個巷子挨個一路走去,親眼見著那些貓吃下了毒魚。待我等歸來之時,已是百裡不聞一聲貓叫。”

馮錫範聽到這裡臉上終於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看著內陸的地方,唇角的笑容很快又壓下。

“好,你做的很好。去領賞吧!”

馮錫範看著那人歡喜的離去,心裡有些懨懨的,沒過多久,鄭克塽便走了過來,滿心依賴的靠在了鄭克塽的身邊:

“馮侍衛,我們真的要這樣做嗎?本王害怕……”

馮錫範聽到這裡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那雙眼睛靜靜的看著鄭克塽,就像是在準備毒汁的眼鏡蛇一樣。

鄭克塽不由坐直了身子,怯怯的看著馮錫範:

“馮侍衛,本王……”

馮錫範一巴掌拍在了輪椅的椅臂上,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滿眼失望的看著鄭克塽:

“我們為什麼不能這樣做?王爺,如今臣因為清朝太子困頓於這方寸之間,此仇不報,臣死不瞑目!

況且,當初泱泱大明,都因一場浩劫四分五裂,這一次,臣隻不過是效仿當初!”

鼠疫。

這個被稱為壓垮大明最後一根稻草的災難,讓多少人刻骨銘心。

鄭克塽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隱約記得馮侍衛當初以家國大義,告訴自己一定要與清廷死戰。

可是,此時此刻,這個因為一腔私怨,不顧身後千古罵名,這個不顧一峽之隔百姓生死的馮侍衛……第一次讓鄭克塽覺得畏懼不已。

“可是,本王害怕……”

鄭克塽機械的重複著這句話,卻被馮錫範粗暴的打斷:

“夠了!王爺您哪一回不害怕?哪一回又不是臣在逼著您走下去?倘若不是臣逼著您走下去,如今您又豈能安坐王位?這一回,您就像往常那樣聽臣一次吧!”

馮錫範整個人都麻了,每回聽王爺說自己害怕,他就覺得沒有什麼好事。

上一回,他就在王爺一口一個本王害怕中迎戰清朝的太子,最後不幸身中兩槍。

這一回,馮錫範一想到這件事就不由搖了搖頭,試圖將這個可怕的念頭甩出自己的腦海中。

鄭克塽緩緩地站直了身子,年輕稚嫩的延平王看著往日自己身側權柄在握,如同猛虎一樣的馮錫範此刻麵沉如水,困坐於輪椅之上的模樣,他突然撫了撫胸口,站直了身體。

原來當自己站直了之後,此時此刻被困在輪椅之上的馮錫範,馮大侍衛,也才隻到自己的下巴。

鄭克塽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看著馮錫範那黑發中夾雜著銀絲的發頂,眼神第一次變得淡然起來。

“……本王,知道了。”

鄭克塽說完這話後,被立刻轉身離去。

而這一次他的離去,馮錫範根本來不及抓住他,鄭克塽幾乎腳步輕快又匆匆地走出了馮錫範的房子。

在看到天光的那一瞬間,鄭克塽不由熱淚盈眶,他隻覺得心頭一清,臉上頓時洋溢起了輕鬆的笑容。

然而這輕鬆隻有一瞬,很快鄭克塽就將自己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

他想起馮錫範的盤算,忍不住皺了皺眉,隨後,鄭克塽招了一隊侍衛朝王府外走去。

自由的滋味是那樣的甘美,鄭克塽眼中閃爍著光芒,離開了這延平王府,緩緩朝遠處行去。

但沒過多久,鄭克塽的步子越來越慢,他看到了成群結隊,麵黃肌瘦的百姓。

他們有的人在賣兒賣女,有的人在自賣自身,有的人麻木的坐在路邊。

突然!那身影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朝著不遠處的大石塊衝了過去。

“碰”的一聲,就像西瓜摔碎在了地上一樣,炸開了無數鮮紅。

“我兒冤啊!老天爺你開開眼——”

鄭克塽臉色一瞬間白了下來,他忍不住後退幾步,跌坐在了地上嘴唇顫抖:

“死,死人了!”

鄭克塽長到現在,第一次見到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就這樣在自己的麵前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終結。

他上過戰場,可是他從不知人在絕望之時,會是這樣可怕。

“又瘋了一個,死了也好,死了就沒有這麼痛苦了……”

“是啊,他的爹娘都餓死了,唯一的女兒也被人從睡夢中帶走,找到的時候隻剩下累累白骨,人可不就是瘋了嗎?”

“餓啊,什麼時候才能吃一頓飽飯?”

“……”

鄭克塽隻覺得那些聲音就像是一隻隻蚊子一樣,飛到自己的耳邊,發出嗡嗡的聲音,讓自己心煩意亂卻又無法忽視,鄭克塽幾乎連滾帶爬的又原路返回。

“去,去,查查王府現在有多少糧食,為什麼城外的百姓那麼可憐卻沒有人施粥?”

鄭克塽催著管家去查驗庫房,沒過多久,管家回來了,但是管家帶來的消息卻讓鄭克塽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在說什麼呀?王府怎麼可能沒有糧食?”

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此前先王舉兵之際,以王府的名義,重征三年,今年是最後一年。

而先王所得前兩年之錢糧皆已用於軍中,然先王功敗垂成,如今王府都是靠的老先王留下的底子,方才能供得起王府的氣派。”

管家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的敲在了鄭克塽的心上。

但鄭克塽很快就悲哀的發現,他得知此事後第一個想法,卻是去找馮錫範商議此事,

卻沒想到,他在找馮錫範,馮錫範也在找他。

“馮侍衛,城外的百姓都已經饑餓到易子而食,你有什麼辦法嗎?”

“王爺,臣決定了,這一次我們必要效仿先王重征三年,勢必磨練出一支精兵強將的軍隊!”

鄭克塽和馮錫範說完這話後,看向彼此,皆忍不住都沉默了。

馮錫範聽了鄭克塽的話後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看向了鄭克塽:

“王爺在向那些平民百姓說話,今日是何人攛掇的王爺出去的呀?”

馮錫範這話一出,不怒而威,便是馮錫範身後跟著的眾人連忙跪下,連聲稱著不敢。

就是鄭克塽也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他壯著膽子說道:

“是本王,是本王自己想要出去的,卻沒想到有一人因其女被人所食,喪失生誌,活活碰死在本王的麵前。

他們,他們都是本王治下的百姓啊,馮侍衛難道真的沒有辦法救一救他們嗎?!”

鄭克塽忍不住這樣的說著,可馮錫範卻覺得諷刺異常,這位年幼的郡王怕是還不知道他口中的救,那是要錢要糧的。

豈是能憑著他紅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磕絆,就可以的呢?

“王爺說笑了,那些普通百姓天生就有著供養王室的義務,他們生來低賤,總是要使些手段,才能乖順。”

“可是,他們,他們真的被餓得很慘,馮侍衛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可以救一救他們嗎?”

鄭克塽仍然想要爭取一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對於此時的馮錫範來說,民心已經不重要了。

馮錫範眉眼低垂,眼尾上挑,隨後,他緩緩抬起眼睛看向鄭克塽,那裡麵的情緒陰冷綿綿:

“王爺,不要讓臣再說第一遍了。重征,迫在眉睫,四周都是一片汪洋,哪怕再如何他們也不敢反。這,是我們的便利。

王爺若是實在憐惜你那些可憐的臣民,那還請王爺認認真真的打好這一仗。

隻消這一仗結束,隻消抓住清朝太子,屆時便是與清朝皇帝劃江而治也未嘗不可!到那時,那魚米之鄉,足夠王爺您好好的發一發您的善心了!”

馮錫範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分外的偏執症客人,在那樣的眼神逼視之下,鄭克塽步步後退,隨後他立馬磕磕巴巴的說道:

“是是是,本王知道了,本王知道了!那不知馮侍衛的計劃準備於何時開始?”

“再等等,等到……那些老鼠瘋狂肆虐的時候。”

老鼠的繁殖能力遠非尋常,一旦沒有了天敵的敵對,那些老鼠頃刻之間,便能生下一窩又一窩的幼崽。

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子孫孫無窮儘也。①

等到那時,所有的埋伏都隻待爆發!

鄭克塽嚅了嚅唇,想要說,那裡的百姓曾經也有著與他們此時所立之地,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

若是,真有那麼一遭,他們又如何還有臉麵去見島上的百姓呢?

可是,鄭克塽知道此時此刻,自己說什麼馮錫範也不會聽的,所以他隻能垂下來眼皮,咬緊了嘴唇。

莫名的,他腦中突然想起了一道杏黃色的身影,他屹立於頭船之上,沒有人逼迫,卻有兩員猛將為其壓陣,無數大軍為其率領。

他那樣的年幼,卻又那樣的令人羨慕,明明都是幼主,為什麼,為什麼自己一直飽受恥辱,又為什麼他可以被人那樣的擁戴?

鄭克塽想不明白,他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種名為羨慕的情緒。

胤礽自從那日與林老大夫相談甚歡之後,也終於對自己這段難得的度假時光找到了目標,他要跟隨林老大夫去坐診!

這要是放在前世,若有人告訴胤礽,他有一日會喜歡上行醫的感覺,胤礽一定會將那人趕出去,並責令他不許再妖言惑眾。

可是,這一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打開方式不對的緣故,胤礽覺得那救下一條生命的成就感,已經都遠遠大於了自己當時對於皇位的渴求。

“呦,小金大夫來了?”

“小金大夫倒是日日勤勉,我家那小子要是有您一半就好了!”

胤礽這些日子一直鑽在林老大夫的醫館裡,因為他在現代見識不俗,又有整個皇室圖書館醫書的供給,一時之間竟然直接在民間爆火。

這會兒,胤礽艱難的在人群裡行走著,但是他麵上含笑,嘴巴極甜那幅白嫩可愛的模樣,逗得不少百姓都喜歡的緊。

要不是因為何柱兒護得緊,隻怕都有人要伸出手來,在那白嫩嫩的小臉蛋上捏一下呢。

胤礽好容易才擠進了醫館,連忙揉了揉自己笑的都有些僵硬了的臉蛋,有些幽怨。

自己就不應該用乖巧少年郎這個人設!

以至於大家都覺得他像是一隻綿軟的小兔子一樣,誰都想來擼一把。

“嘿,是百歲!”

何柱兒看著懶懶散散蹲在一光桌上的烏雲踏雪,不由叫了一聲。

百歲,長命百歲是也。

這隻烏雲踏雪當初絕處逢生之後,便也賴上了胤礽這個天下第一富有的飯票,連帶著自己的同伴們在胤礽身邊那叫一個連吃帶拿。

不過鑒於一群貓兒肆虐的影響不大好,在胤礽和百歲商量後,每每都是百歲這個老大出麵要吃要喝。

胤礽這會兒都已經有些習慣了。

“他應該是來替他的貓子貓孫來向我們討吃的,去給他們送些食物吧,我這裡不需要人。”

何柱兒一聽,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左右周圍埋伏著不少護衛,出不了什麼事兒。

何柱兒離開沒過多久,胤礽便迎來了自己今天的第一個病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隻有兩三歲大的孩子,被他的母親抱了過來,母子兩人都穿著一身補丁落補丁的衣裳。

胤礽隻抬眼看了一眼,就發現那孩子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像是隨時會喘不上氣一樣,連忙讓母子兩人坐了下來。

“林,林老大夫不在嗎?”

婦人謹慎的看了看四周,對於胤礽有些不大相信,畢竟胤礽這年紀實在有些太小了。

“林老大夫去裡麵給另一位病人針灸了,若是您不著急,可以從旁等一等。”

婦人有些猶豫,但隨著身後之人的催促,她硬著頭皮說道:

“我兒近來有些氣喘,說不出話,還請小大夫開一些止咳潤肺的藥來。”

胤礽卻擺擺手:

“不急,我起來看看病人”

胤礽讓那婦人將她的孩子抱好,望聞問切的手法一通問了下來,隨後目光落在了那孩子的脖子上,微微一凝。

“這孩子是天生脖子如此粗壯嗎?”

胤礽狀似不經意的一問,也將目光放在了那婦人的身上,隨後,胤礽便發現那婦人脖子比這個孩子還要粗壯一些。

說句不客氣的話,女子頸部柔美的線條在婦人的身上已經都消失殆儘。

婦人還不明白胤礽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認真的想了想:

“不是的,難道這樣不好嗎?那些吃不起飯的孩子大都是脖子細細的,腦袋大大的,我兒這樣……”

“夫人所說的那樣的孩子,乃是因為營養不良導致,隻是我觀令公子似乎有些不同。”

胤礽和婦人說話的間隙,林老大夫也施針結束,走了出來,他看到胤礽麵前坐著的這對母子也是不由眼神凝了凝。

“金少爺,這是……”

“林老大夫也看出來了?”

胤礽對於這個病症的了解還是從現在開始,畢竟在京城那樣複蘇的地方,這種病症幾乎不存在,更是不可能有患這樣疾病的人出現在胤礽的眼皮子下麵。

“這是,癭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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