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1 / 2)

翌日, 康熙還未起身,姚啟聖一大早就來跪在院中,直呼自己未能親迎聖上, 實在有罪, 誰勸都不好使。

等胤礽醒來的時候,康熙正在用早膳, 胤礽洗漱後, 揉著惺忪的水要出來:

“外麵怎麼有些嘈雜?”

何柱兒看了一眼康熙,小聲回道:

“太子爺, 是姚總督來了, 現在正在院中跪著。”

胤礽聽了這話,揚了揚眉, 立刻看向康熙:

“汗阿瑪,您……”

“先用早膳。”

康熙吩咐了一聲, 胤礽想了想,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陪著康熙用了一頓食不知味的早膳。

以胤礽看來, 姚老大人在自己才來福建之時, 便披星戴月,趕來迎接自己。

除此以外, 姚老大人對於自己關於當地的一些意見, 處理方法從未有過半分推搪,不但把自己吩咐的事兒辦的妥妥當當,還從不居功, 如今福建百姓能這般念著胤礽,得有姚老大人一份功勞。

在胤礽看來,姚老大人除了有時候會打不該打的小報告外……還是一個很光明磊落, 值得尊敬的人。

不過,胤礽更記得昨日徐壽的那一番話。

胤礽換位思考一下,要是自己千裡迢迢來看兒子,結果兒子先不問青紅皂白,為了彆人質問阿瑪……

嗯,他還不如生叉燒。

果不其然,康熙看著胤礽乖巧用早膳的模樣,神色終於鬆了下來,還故意道:

“咦,朕微服來此之時,便聽說保成與姚啟聖頗為相得,保成今個怎麼不求求情?”

胤礽聽了康熙的話,突然嗅到了一絲酸意,無奈一笑:

“汗阿瑪說什麼呢?保成不求情,乃是保成知道汗阿瑪不是那等不辨是非之人,姚總督功過汗阿瑪心中自有一番評說,保成聽汗阿瑪的。”

“今個這小嘴倒是跟摸了蜜似的!”

康熙忍不住笑了出來,眼尾露出了一條漂亮的笑紋:

“罷了,傳姚啟聖覲見。”

“傳姚啟聖覲見——”

梁九功高聲唱了一聲,何柱兒去將姚啟聖引了進來,姚啟聖腳步匆匆而去,隨後忙拍袖拾衣,叩拜下去:

“臣,姚啟聖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上微服來此,臣有失遠迎,實在罪該萬死,還請皇上降罪!”

姚啟聖是淩晨的時候才了消息,太子爺昨日身邊跟了一位儒雅青年,動作親昵,另隨侍了一位與何公公一般無一之人,姚啟聖略略一猜,就嚇得差點跌坐在椅子上。

皇上,皇上竟然來了!

當是時,姚啟聖差點不顧宵禁趕了過來,但好歹姚啟聖知道法不可違,隻能按下焦急,在府中等到了時候,這才急巴巴趕了過來。

聽說康熙還未起身,姚啟聖哪裡敢在外頭站著等候?

姚啟聖一番陳詞之後,康熙沉默著沒有說話,胤礽眨巴著眼睛看了看康熙,也沒有多說。

過了片刻,康熙這才緩聲道:

“姚愛卿,起磕吧。”

姚啟聖這才撐著地,緩緩站了起來,康熙陡然問道:

“姚愛卿,你治下那連江縣知縣對於當朝太子旨意頗有異議,不知此事你如何看?”

姚啟聖直接懵了。

他以為皇上的下馬威是因為他在其位,卻未曾謀其事——畢竟跟著太子爺一直在躺贏!

可是這會兒,康熙這話一下子問住了姚啟聖。

姚啟聖隻覺得鬢角不由的沁出了汗水,連忙重新跪下:

“臣,臣不知此事!”

“一縣知縣的折子,過了你這位總督之手,遞到了朕的案頭,姚愛卿,姚啟聖!你說說,你是失職,還是無能?!”

康熙一番疾言厲色,隨後直接看向梁九功:

“去,讓姚總督將這折子,送歸原主!”

梁九功將折子呈給姚啟聖,姚啟聖顫抖著手打開一看,便發現時間是當初城中掀起鼠疫之時。

立時,姚啟聖就明白這是有人趁著自己乍逢大疫,心中惶恐之時,擺了自己一道。

但,時間過去這麼久,即便當時有什麼蛛絲馬跡,也已經不可追。

姚啟聖低下頭,將折子翻到了最後,那折子上批了兩個字,前一個貶,被用朱筆叉去,而後一個斬,配合著朱筆那鮮紅滴血的質感,一種殺氣撲麵而來!

姚啟聖心知,當時皇上怕是已經對此人心生殺意,卻生生拖到了今日。

康熙冷冷道:

“此人,為人,不義;為下,不尊;為臣,不敬,不斬不足以平朕之怒,但朕以為,一個小小知縣,怕是沒有這個膽量,所以姚愛卿……”

“臣明白!臣定將其背後之人揪出來!”

姚啟聖義正言辭的說著,康熙這才和緩了語氣:

“好了,姚愛卿年紀大了,不要總是跪來跪去,快快起身吧。”

姚啟聖因為康熙的一句關懷,心中一暖,頓時感激涕零,老淚縱橫,直接來了一個深刻的自我檢討。

胤礽:。

這件事與孤有關,又無關的樣子。

而最終,這件事以康熙的安慰,姚啟聖的感動,終於畫上了句號。

等姚啟聖離開,胤礽這才疑惑的看向康熙:

“汗阿瑪,那位知縣折子上寫了什麼呀?不會是說保成壞話吧?”

康熙笑著揉了揉胤礽的腦袋:

“寫了什麼不重要,汗阿瑪來給你出氣了。”

胤礽:好的,就是說自己壞話了!

“可是這樣……會不會有礙汗阿瑪聲名?”

胤礽猶猶豫豫的看著康熙:

“要是被人曲解為汗阿瑪是個暴君什麼的,那就不好了。”

康熙聽了這話,哈哈一笑,衝著胤礽神秘的眨了眨眼:

“保成以為,水青書局是吃乾飯的嗎?現在曹寅已經在給保成寫一部《太子遊閩傳》了,等這本書上市,那知縣的罪行公之於眾,莫說是斬首,就是誅九族都有的是百姓拍手稱快!”

保成這一路都做的什麼事?

治鼠疫,除癭病,平琉球,開海禁,這一樣一樣單獨拿出來,那都是可以名留青史的不世之功!

豈是一個大逆不道的臣子可以隨意詬病的?

“況且,這已經是朕寬宏過了的,朕若不是擔心傷了保成的聲名,定要誅其九族!”

康熙第一次露出了屬於帝王的威嚴,不怒而威,不外如是。

而這折子,康熙之所以一直留中不發的原因,就是一個小小知縣都敢有這等不敬之詞,那麼身處閩地的保成又豈安否?

康熙抱著這樣的想法,在京中度過了漫長的年節,才挨到見到兒子的那一瞬間。

這會兒,康熙看著坐在自己手邊,認真聽著自己說話,時而皺眉思考的胤礽,隻覺得自己前麵的所有思念與辛苦,都值了。

康熙句句之中,所有的顧忌隻有胤礽。

此時的康熙,遠非數十年後那位積威深厚,深不可測的帝王,他的朝堂不安穩,他的江山不安穩,他處處受挫,裹足難行。

然而,他有了一個好兒子,一個好儲君。

危急的場麵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光泄了進來。

於父,這是他最看重的兒子。

於君,這是他唯一認定的太子。

他心甘情願,且不惜一切的守護著他。

隻是父愛如山如海,厚重寬廣,但隻泄出丁點,屬於帝王的恩寵,也足夠讓人驚心。

胤礽抿了抿唇,小聲道:

“汗阿瑪,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護我成長。

胤礽清楚的知道,自己之所以可以如此肆意,自然離不開汗阿瑪的支持。

以前的胤礽會因為曾經的經曆,用手段,用心計,去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可是,這一刻,康熙那顆屬於父親赤忱的心一覽無餘的展露在胤礽的眼前,胤礽突然釋懷了。

前世種種,早在自己重生的那一瞬間改變了走向。

前世的自己,從不曾單獨走出紫禁城。

前世的自己,汗阿瑪如何會將一國大事輕而易舉的交托自己?

前世的自己,是籠中鳥,是缸中魚。

然,今時不同往日。

今時今日,或許是用成年人的思維,去看待汗阿瑪對待自己的種種,胤礽隻捫心自問。

他恨不起,也怪不起汗阿瑪。

既然如此,不如認認真真過好當下。

胤礽這一刻,像是覺得有什麼枷鎖消失了一樣,他看著虛空,知道那是重生之時如影隨形的心結。

此刻他決定放下。

或許應該在更早,早在汗阿瑪在自己染上天花之時,徹夜不眠之時;或許,應該是汗阿瑪一次次的默默支持之時;或許,應該是看到千裡迢迢,奔赴而來的汗阿瑪之時。

豐富的幼年經曆,讓胤礽對於過往種種,已無法在混為一談。

“保成?保成?”

胤礽回過神,向康熙露出了一個清淺,但好看的不得了的笑容:

“汗阿瑪,您說什麼?”

康熙愣了愣,隨後才道:

“朕說,接下來,咱們要去做什麼?”

康熙敏銳的察覺到,兒子好像在一瞬間變了一樣。

如果說是以前,康熙覺得胤礽與他的金手指,就像是上天特意賜下,卻不知什麼時候回收回的珍寶。

那麼,這一刻,康熙突然覺得,奇珍入懷,寶珠落掌。

“那,就到處轉轉吧?保成雖然來這裡很久,但是也沒有好好逛過呢!”

胤礽這般說著,想起自己除了海邊度假之外,唯一一次出去浪,還被姚啟聖夾帶私貨,傾訴了海禁之害,就不由為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淚。

“哦?也好。”

康熙藏起眼中的心疼,牽起胤礽的小手,走出府門。

如今的福建,有水泥廠和船廠兩個大廠支撐,一路上百姓們的穿著已經不是胤礽來時的衣不蔽體,變得整潔利落起來。

“張家車隊歸來時帶回來了好些布匹,糧食等等,改善了當地經營環境。據保成所知,如今原本在外地跑商的不少商人在京閩專線修通後,已經紛紛決定返回家鄉。”

胤礽一路走著,看著沿途的年輕人多了起來,興致勃勃的和康熙說著。

康熙自然清楚的明白年輕的勞動力對於一地發展的重要性,不由讚賞的看了胤礽一眼:

“那真是一件好事,不過若非是保成在後頭撐著,讓不少人看到了希望,恐怕也不會有現在這一幕吧。”

胤礽笑了笑,卻搖了搖頭:

“汗阿瑪,海禁之事,當初雖是迫不得已,可苛政之下,百姓為了謀生,不得不背井離鄉。可是,哪裡有人願意背井離鄉的呢?保成如今,不過是將之撥回正軌罷了。”

“撥回,正軌?”

康熙咀嚼了一下這個詞,麵露深思。

胤礽帶著康熙來到了水泥製造廠中,蘇新不是第一次見到康熙,再加上如今在當地練出來的膽量,勉強做到了處變不驚:

“臣,蘇新,叩見皇上,太子爺!”

康熙叫了起,蘇新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胤礽連忙撐了一把,蘇新這才沒有臉著地,隨後衝著胤礽哭喪著臉道:

“太子爺,臣,臣腳麻了。”

胤礽:“……”

咋地,還要他來一個公主抱?

蘇新當然不知道胤礽的腦回路,隻是掩袖跟在胤礽和康熙的身後。

皇上親自駕臨,彆說他是腳麻,就是病重在床,都要親自一見的。

更何況如今的他還好端端的,自然得隨侍在側。

至於掩袖,實在是他無臉見人啊!

康熙見狀,隻是眼中泄出了一絲笑意,隨後與胤礽,蘇新在水泥製造廠中參觀了一圈。

“這種破碎作業粉塵大,務必叮囑工人們帶好麵巾,待孤忙過這一遭,煉些清肺丹出來。”

胤礽這話一出,蘇新頓時喜出望外,大概是曾經的民間出身,讓蘇新對於這些弱勢的工人群體總是抱有憐惜。

從此前的蘇新不願意兩地同工異酬便可看出一一。

“太子爺真真是體察民情!您是不知道,這些日子,有些工人們總是會咳嗽兩聲,廠裡的廠醫瞧過後也沒有發現什麼問題,臣早就發愁起這事兒了!”

賺錢是好事兒,可是要是讓賺了銀子的百姓用銀子換命,那可不好了。

一路參觀下來,康熙看著工人們那副賣力的模樣,對於蘇新也愈發滿意了。

裡頭作業聲音大,他們又是隔著窗戶看進去的,是以要是有人偷懶,那是一看一個準。

可是,一個偷懶的都沒有。

是的,一個都沒有。

這會兒那些工人們那叫一個賣力,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力氣,乾勁兒十足!

“蘇都尉果真是禦下有方,如今大清的水泥大半皆是出自你們的水泥製造廠,假以時日必成一番氣候!”

蘇新傻乎乎的放下袖子,看了胤礽一眼,老老實實道:

“都是太子爺指揮有方!”

康熙見多了官場爾虞我詐,你爭我奪,這會兒看著一眼就能看到底的蘇新,不由失笑搖頭:

“保成啊,你手下的人,彆的不說,這人品德行,都遠勝旁人啊!”

康熙這話一出,胤礽不由驕傲的挺了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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