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巾幗不英雄,今把新顏換舊顏。”
巾幗英雄!
齊月娘深深的看著新顏部那鮮豔奪目的匾額,在心中咀嚼了一下這四個字,隨後臉上露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自新顏部走出後,她也算是一個戰鬥過的女子了。
最起碼,是為自己戰鬥過。
齊月娘本以為自己作為第一個和離的女子,所要遭受的應該是左鄰右舍,街坊鄰居的鄙夷以及說三道四。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從她回到齊家的那一日開,但凡他出去,不少大姑娘小媳婦看著她的眼神都是那樣的景仰,就好像看著一個大英雄一樣。
就連一些年紀大的大媽嬸娘,見到她也是滿麵笑顏。
“月娘,來買菜呀?這把小蔥今天剛從地裡摘的可水靈了,帶上吧!”
“月娘,快來!這塊石頭洗衣服可順手了!”
“月娘,聽說今日成衣鋪上來了一批新染的細棉布,一起去看看?”
……
齊月娘一臉茫然的對著不斷向自己前來是好的眾人,她怎麼不記得自己以前的人緣這麼好過?
等到最後,還是齊婆子給她揭曉了謎底:
“誰讓我們月娘現在是福州第一女呢?”
“福州第一女?”
“對,乃是太子爺特意將你的名諱寫進我們福州府的府誌,我們月娘勇敢當先,成為女子和離第一人,乃是當之無愧的福州第一女!
太子爺親筆題詞,誇讚我家月娘,旁人又豈敢說三道四,而且……”
齊婆子壓低聲音說道:
“你當那些人和你親近沒有什麼好處?她們那些夫家一知道他們和福州第一女走的近,都怕她們也起了和離的念頭,自然一個個都謹慎起來了!”
齊月娘聽到這裡,不由撲哧一笑:
“娘這麼說,倒像是女兒成了什麼煞神一樣!”
齊婆子聽到這裡才麵露訕訕,她緊張的搓著手,看著齊月娘的側臉低下了頭:
“那,那娘你以後不說了!外頭要是再有誰敢說,看娘不撕了他們的嘴!”
齊月娘聽了這話後,卻是抓著齊婆子的手搖了搖頭:
“不,娘就讓她們那樣說吧!月娘經此一遭,也不願意嫁人了。您也看到了月娘現在哪怕不嫁人也過得很好。
每個月隻要準時準點上工,既有食堂美味的飯菜,又有豐厚的報酬,這在其他地方都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事呢?月娘現在也可以養活自己一個人,完全不需要依靠旁人!”
等官府將錢陽東拚西湊出來的五十餘兩銀子送歸齊月娘之後,齊月娘才知道,原來隻要手裡不缺錢花,要不要男人也都無所謂。
反倒是,若是再找錢陽這樣的一個男人,怕是還要給他貼銀子。
又要忍氣吞聲,又要真金白銀的砸,那才是活受罪!
不算不知道,齊月娘也沒有想到,等官府將銀子送回來之後,她才知道自己那近四十多兩的銀子,竟然早就已經被錢陽揮霍一空!
齊月娘這話說的慷慨激昂,整個人像是一個女戰神一樣。
可是齊婆子看著,卻忍不住心疼的暗地裡擦眼淚。
她的月娘,怎麼這麼命苦啊!
可是,齊婆子這眼淚沒有流幾日便有人上門提親:
“齊家太太,你可不知道,這回提親的男方,可是水軍裡麵排的上品級的軍官呢!
人年少有為,至今還不到及冠之年,家裡也隻有一個老母親,那是左鄰右舍,有名的和善人!”
“不成不成這種孤兒寡母的,我們月娘不要!再說這樣的人哪裡能看得上我們月娘?”
齊婆子前腳拒了這門婚事,後腳齊月娘出門後便看到一張有些熟悉的臉:
“是你,恩人!”
齊月娘驚喜萬分,高真卻在原地拘束的搓了搓手:
“齊姑娘,是我,今日冒昧前來,是有一事與姑娘相商。”
齊月娘有些不解:
“恩人有話隻管明言便是。”
“齊姑娘便莫要喚我恩人了!吾名高真,乃水軍正七品把總,年齡十九歲零三個月,癡長姑娘幾歲,家中有一高堂老母,身體康健,為人和善……”
“等等,恩,把總大人,您和月娘說這些,究竟所謂何事?”
高真聽到這裡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認認真真的說道:
“還請姑娘歸家,告知高堂,給高某一個登(登)門(堂)拜(入)訪(室)的機會!”
齊月娘聽到這裡後之後覺得反應過來什麼,不由自主的將一雙美眸瞪大:
“把總,把總大人是說……”
“齊姑娘,高某如今雖俸祿微薄,但絕不會貪墨一小小女子嫁妝薪銀,姑娘若是實在信不過,高某可請立文書!”
齊月娘聽到這裡,隻覺得腦袋轟了一下,直接炸開,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去。
齊月娘剛一回去,齊婆子便走過來,一臉神秘兮兮的撞了撞齊月娘的胳膊:
“月娘,剛才在巷口與你說話的那後生倒是生的又高又俊,不知是哪家的小子?”
齊月娘隻能愣愣的將高真救下自己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她又鬼使才得補上了一句高真方才要她帶給爹娘的話。
齊婆子聽到這裡,隻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道:
“我一向知道我家月娘好的招人惦記,可沒想到這麼快,那惦記的狼就來了!”
齊月娘聽了有些尷尬,心裡卻又有些微甜。
但隨後,齊婆子與老齊頭商量了一下,還是點頭應允了此事。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高婆子與高真一道登門。
齊婆子見了高婆子之後直接愣在了原地:
“媛姐!月娘竟是你家閨女?”
“青妹!這,這就是你家兒子?”
原來,早在很久以前,高婆子與其婆子便是頂頂好的手帕交。
她們也曾在自己婚後,指腹為婚過,可是此前的動亂讓兩嫁離散,卻沒想到如今卻又以這樣的方式重聚。
淡淡的夏風吹過側臉,一對年輕人擱著門框的縫隙,卻不經意間對了視線。
女子紅著臉頰偏過了頭,被清風吹拂著的發絲,撓的臉頰酥酥麻麻,一如此刻的心境。
……
女子權益法的頒布之後,肉眼可見的福建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女子,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多了些。
有一句話說一個家庭的好壞,應該是從那個家庭的女主人臉上看出來的。
那麼,現在盛世之始,也應該從此朝女子臉上看出來。
這是胤礽在觀察女子權益法頒布之後一個月後得出來的結論,他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坐在高樓之上,看著眼前這樣一幅盛景,心中卻驀然一動。
他突然想要將眼前這樣的景象記錄下來。
於是,胤礽拿起了畫筆,看著茶樓直下街道乃至碼頭之間這一路繁華,女子笑靨如花,男兒英武強壯,孩童嬉笑不絕,老者談天說地的一幕,完完整整的畫了下來。
這樣的一幅畫,胤礽從天亮坐到了天黑,等到天邊雲卷雲舒,最後一絲夕陽的霞光也被進入收斂之際,胤礽這才將自己方才所見之景打好了模子。
此刻,那上麵的每一個人物都還沒有畫上容貌,胤礽也依然坐在油燈點起的茶樓裡,對著那些人物卻是下筆如有神。
這幅畫上,每個人的臉上都在洋溢著歡暢無比的笑容,那是屬於盛世,百姓所流露出的自信與歡欣。
那是,隻有在見過這樣盛世之景的人的筆下方能流露出來的一幅恢宏巨製。
之後的一整個月,胤礽除了處理工廠下麵報上來的一些雜事之外,便是將自己全部的心血都彙聚在了這幅畫上。
他想帶它回去,這幅畫將會是他送給汗阿瑪最好的禮物。
這樣自信昂揚的歡笑,他曾經在另一個時代看到過,而此時此刻,他終於將這樣的笑容挪在了自己本朝百姓的臉上。
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省,可是胤礽確信,他終有一天可以讓大清所有百姓,也如今朝!
等到一個月之後,天氣已經變得很熱了。
工廠上的所有事宜也在這段時間眾人的努力之下,正式走上了正軌。
胤礽垂眸看著自己已經擱下筆後,那再添一分都覺得多餘的這副福州碼頭百姓安居圖,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至此,胤礽回想起自己初來福建之時,這座城池的種種破敗之景,那慢慢湧上來的成就之感才逐漸充盈了胸口。
而此時此刻胤礽也清楚的意識到,他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已經夠久了。
他,也該回去了。
在那遙遠的北方,還有著等候他回去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