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這個理”，甄翦一連歎了好幾口氣，最後苦笑道：“閣老是為了開國之君托孤之重，我則是想保全自己一世清名，隻有禾太傅…..是一心向著殿下。也難怪殿下……”
二人相顧無言。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陣急匆匆的腳步打破了寂靜。文熙身後的兩個小廝都被他遠遠甩在身後，隻身一人跑進了廳中。
文熙向來做事穩重，鮮少有這樣失態的時候。所以連帶著文赦明和甄翦都緊張了起來，詢問他為何如此慌張。
文熙喘了一口氣，連忙回話：“父親，甄尚書……殿下要去西北，讓你們去宮中，要交代你們些事。”
文赦明表情十分複雜，不過還沒有等他問出口，文熙就繼續說道：“剛是賀公公來傳的話，他隻說殿下心意已決，要往西北去。大概是要讓父親、甄尚書和寧少將軍坐鎮京城。賀公公還說，讓父親千萬不要出言阻攔。”
籌備已久的登基大典暫且不提，京城這才安定下來了多久？要是薑瑜出了事，他們可怎麼辦？
然而賀正這種平時說話八麵玲瓏的人精，都能斬釘截鐵地讓文赦明不要阻攔了。
可見怕是誰也攔不住薑瑜了。
“知道了。”文赦明最終隻能接受了這個結果，雖然他和薑瑜的相處並不算多，但他卻很清楚薑瑜的脾性。薑瑜並不是天生的帝王資質，他是為了保全身邊人和自己，才走上了這樣一條道。
而在薑瑜才剛剛起步的時候，他身邊就隻有翠嬤嬤和禾清兩個人。要是讓他知道最後他根本保全不了身邊人，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走上這條路。
文赦明心中百味雜陳，雖然薑瑜最終大概不會因此怪罪他，但心生隔閡卻是免不了的了。
所以文赦明隻是低著頭，沉默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
“東西都收拾好了嗎？”薑瑜的聲音沙啞，他望著宮中奔波的宮人們，淡淡地問道。
賀正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和薑瑜說到：“明日早上就能收拾好，殿下您該先去休息，正好養好精神出發啊。”
“我真想現在就動身。”薑瑜的聲音裡沒有什麼情緒，空洞洞得讓人害怕。
賀正嚇了一跳，薑瑜剛剛接到消息的時候，幾乎就是想立刻動身的。要不是賀正及時去找人請了翠嬤嬤來勸說，怕是薑瑜早就出宮去了。
所以在薑瑜又說要立刻動身的時候，賀正的心都是懸著的：“殿下等那些大人們來了，安頓好事務才好。禾太傅與老奴也有些交情，老奴知道他是心懷天下的人，殿下要是什麼都不顧的走了，萬一京城出了什麼亂子，豈不讓太傅傷心？這人在病中，傷心可是最忌諱的了。”
薑瑜低下了頭，把頭埋到了手臂中，聲音愈發沙啞了：“老師不會有事的，他說還有很多東西沒教我呢……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賀正聽了這話，不自覺地就紅了眼眶，隻能安慰到：“殿下放心，藥材和醫師已經立刻出發了。太傅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挺過去的。”
待到賀正告退了之後，薑瑜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攥得太緊，手心被指甲劃破，有血珠滲了出來。他滿腔的複雜心緒，竟不知道去找何人訴說。
在他被軟禁東宮之後，本來早就適應了這種無人傾訴苦惱的窘境。
直到禾清成為了太子太傅——
可是上天為何如此不公，在給予了他幾年的陽光之後，為什麼要毫不猶豫地收回？翠嬤嬤年事已高，積勞成疾，最多也隻能再享幾年的福。老師本就有疾病纏身，現在還中了箭。
薑瑜在悲痛之中，也莫名燃起了恨意。
但是——
先帝、蘇執、淑皇貴妃、周青雲……
似乎他該恨的人似乎都已經死光了。
可是這種情況不但沒有舒緩薑瑜的情緒，反而讓他的情緒更加不穩定了起來。
但害了老師的人並沒有全死光，薑瑜心頭突然跳出了這個念頭。
如果薑瑚沒有出生，那麼他還是宮中唯一的孩子。隻用忍辱負重一段時間，就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那樣的話，老師就不會落到這樣的田地——
如果茜寒國沒有收留蘇執，沒有派兵乾擾，老師也不會去支援寧子和，也不會受傷——
而且隻問斬有罪的周家人，也未免太輕巧了些。為什麼不能直接誅九族呢？反正和周家有關係的都不是好人！
要是老師有個三長兩短，乾脆就讓這些人全去陪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