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在用眼角餘光打量雲修就是了。
“你為何找上我?”韶言輕聲問道,雲修隻顧低頭吃喝,聽見韶言同他講話卻沒聽清說什麼。
他放下筷子,將嘴裡尚未嚼碎的食物用力咽下去,噎得他想翻白眼。“嗯?二公子說什麼。”
“衛宗主對你起了殺意,你為何向我求救?”
雲修給自己倒盞茶,一飲而儘。“因為韶二公子人好,一定不忍心。”他眨著眼,說的真誠:
“君宗主不一定攔得住衛宗主,程宗主那慫樣能指望他?可韶二公子就不一樣了,就憑衛宗主要和韶家結親的倒貼勁兒,他一定會給你個麵子。”
雲修邊說邊撕起一塊燜肉,問道,“說來奇怪,衛宗主見了我的名字,為何臉色變得那樣差?”
韶言道,“此事說來話長…衛宗主有個兄弟,姓衛名臹,早些年沒了。”
雲修點頭,“這事……算不得什麼秘密。”
“但其實,衛臹並非是他的親生兄弟,他本姓雲,和夷州那兒…關係匪淺。也因這一層關係,給衛家不知招了多少禍事。”
“坊間傳聞倒也有這種說法…”雲修了然地點頭,“難怪衛宗主對他哥哥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韶言輕笑搖頭。
“恰恰相反,衛宗主對他大哥最為恭敬。仙門百家有不少人嚼舌根,衛臹在他們口中落不得一句好。衛臻不聽見還好,若是聽見,那是一定要出事的。”
“雖說有點無理,他這麼做我看也不算過分。”雲修直接抓著麵前撕好的肉往嘴裡塞,“韶二公子該向他學學,你若稍微不講道理些,誰敢欺辱你!”
韶言搖頭笑,“我行事一向如此,半輩子都過來了,改不了的。”
他微笑著,不去看雲修,低頭不知道思索什麼,眉眼間是雲修看不懂的悵然若失。見他如此,雲修有些遲疑地放下手裡的餐食,“公子?”
“啊,抱歉。你吃你的,不必管我。”韶言笑了笑,“年紀大了,難免時不時會想起舊事,這一想就停不下了。”
他這又不知觸到心裡哪根刺,連帶著身上的舊毛病也一起犯了。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韶言揉著肩膀,想著這天怕不是要下雨,又想著該早些去藥房抓幾味藥才是,否則這雨天難熬。但是舊傷帶著舊病,這會兒他頭也跟著疼起來。
“您年紀輕輕的,怎麼如此多病?”雲修擦了擦手上的油汙,猶豫了一下,沒有伸手。
“年紀輕輕?”韶言看向他,“我可比你年長一輪有餘。三十多歲的人了,有些毛病也算正常。”
“就不能找個好大夫治上一治?”
“十幾年的頑疾,死不了人,也治不好嘍。”他偏過頭,不再提這事。
“你可有地方去?若是不嫌棄韶氏小門小戶,我便將你引薦給我二叔,如何?”
“啊?”雲修吐出嘴裡的雞骨頭,“您真要讓我做韶二爺的徒弟啊?不是,就算您真領著我去,那韶二爺圖什麼啊收留我!”
他連忙擺手,“不可能的事情不要開玩笑嘛。\
“你話說的好像很了解他似的,他是我二叔,我難道不比你看得透徹。”韶言倒了一杯牛乳茶遞給雲修,“你這性格很對我二叔胃口,他見了你定是歡喜。”
雲修乾巴巴地問,“那萬一……我來曆不明,您就不害怕我是夷州雲氏的探子嗎?這可是引狼入室啊!”
韶言笑了,“我以為雲氏目光還沒短淺到放棄仙門百家不去而來遼東這窮鄉僻壤的地方。”
他起身拍了拍雲修的肩膀,“你今晚好生休息,順道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不知有意無意,韶言一掌拍的歪些,竟拍到雲修的脖頸。那隻手似乎收緊了些,雲修剛剛感覺到緊張,韶言便神色鎮靜地縮回手。
若真是夷州雲氏……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就怕不是。
韶言朝雲修點頭微笑,腳步輕快地離開房間,一點也不像是剛才還頭疼肩膀疼的樣子。
雲修盯著桌子上的碎骨頭,和滿桌杯盤狼藉呆呆對視,待韶言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他才後知後覺地撫摸起脖頸上韶言觸碰的那一處。
事情隱隱往不受控製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