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他忍不住挑了挑眉,罷了,罷了,遇見這麼個冤家,能怎麼辦,先穩住韶耀再說吧。
“三弟這是做什麼?”韶言轉過頭,微微側身,柔聲道,“這畢竟是祠堂,還是收斂些比較好。”
虧韶耀戴著一身怒氣過來,這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把他的脾氣化去一半。
“不是有二哥嗎?”韶耀靠在門板上,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望著韶言,“二哥行事穩妥,定不會讓我隨心所欲。”
多日不見,這小子竟也學會了虛與委蛇,韶言心裡驚奇,麵上還是一副沒脾氣的模樣。
“好弟弟,二哥雖不知到底發生何事,但也能看出你心裡不痛快。你拿哥哥出氣也成,可能不能換一天?過了今日你拿二哥怎樣都行。”
韶言發誓,他對那些個世家宗主都很少這般低姿態,今日卻不得不如此對自己胞弟。在他心裡,衛臻都比韶耀好應付。
“哦?怎樣都行?”
“怎樣都行!”
“可當真?”
“自是當真!”
也怪韶言一夜沒睡腦子不清醒,他現在就想著趕緊送這位爺走,話裡帶了一點應付和不耐煩的意思,雖然就那麼一點點…
但他這三弟生性敏感多疑,自尊心又特強,最受不了彆人怠慢他。韶言這話讓他消下去的怒氣又翻湧上來。
但韶言他還沒完全糊塗,知道自己應下的是什麼。他想,左右韶耀不過是盼他死。
韶三公子聽他此言,逐漸收起笑,目光裡全是冷意。
“那…若我想要二哥的命,二哥也肯給麼?”他話音未落,手已伸向腰間的佩劍。
韶言雖已有防備,也沒想到他真敢在祠堂裡動手。他欲起身躲開,最好把戰場挪到外麵。
但他跪得太久了,膝蓋開始發痛。眼瞅著韶耀帶著靈力的劍尖就要刺過來,韶言一咬唇,從背後抽出一把短劍來,堪堪接住胞弟的怨氣。
金屬碰撞聲中充斥著野蠻,這預示流血的聲音在祠堂裡十分突兀,上麵高高放著的牌位也跟著顫抖起來。
刀劍相碰的靈壓震得韶耀手麻,韶言借此機會跳遠。祠堂空間不算逼仄,但若動起武來還是不夠用,兄弟二人因此幾乎不動用靈力,更彆說靈術了。
韶耀擅於靈力控製,劍術和拳腳功夫則沒那麼擅長。如此,韶言也占不得什麼便宜。
他手裡的短劍並不適合正麵打鬥,長度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材質,比起韶耀手裡那把神兵利器……這把短劍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破銅爛鐵。
方才韶言太過匆忙,來不及用靈力護劍,這一擋,劍身驟然多了兩個缺口。
韶耀眉頭一挑,麵色不善地盯著韶言的破劍看,“我連讓你動用佩劍的資格都沒有嗎?”
看來這是要不依不饒。
韶言想了想,還是把短劍扔掉,解下佩劍。
但他根本沒有扔下劍鞘的意思。
這麼對付韶耀還是吃力,他的攻擊說不上雜亂無章,也確實讓韶言摸不出規律來。搞不清他是修為高超還是單純被氣暈頭,出招隨心所欲——可偏偏劍劍都往要命的地方去。
韶言害怕韶耀撞翻牌位,儘可能的把他往彆的地方引。他三弟在那塊咬牙切齒,“二哥這般瞧不起我,我連你佩劍真身都見不得?”
韶三下手愈發的狠,韶言沒有多餘精力引他去彆處,隻好全神貫注地提防,搞得韶言有點厭煩。
韶俊策的一門心思全在清談會上,哪有閒工夫關心祠堂裡跪著的次子和慪氣不知躲哪裡去了的三兒子。
按照禮節,清談會開始前,他這個東道主該是領著眾位宗主敬天敬地,焚香祭祀。
祭品奉上,炮仗也點了,他先登上祭台,點了三支香剛按到穀子裡,“啪嗒”一聲,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就從天上掉下來,不偏不倚砸滅了香火。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君眠正欲開口替韶俊策解圍,韶俊策一言不發,死死盯著地上那個從天上砸下來的東西。
他彎腰將那物件拾起,眾人的目光也跟著過去:是一顆拳頭大小,通體潔白的珠子。
方才場麵嚴肅寂靜,這顆珠子就如同被風吹進池塘的一片落葉,引起一圈漣漪。眼尖的已經看出那是什麼了,分明是顆記憶珠!
沒人在乎它從哪裡來,最重要的是,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四月當真是諸事不宜!幾個有頭有臉的韶氏修士都開始在心裡哀歎,不知此事該如何收場。
韶四公子思索一番,拉過侄兒低聲耳語幾句。韶虞年紀小,耳根子也軟,怎麼想都不會覺得四叔能害了韶氏,就聽他所言對祖父說道:
“這珠子從天而降,應是天賜之物。依晚輩之見,不妨先看看珠子裡有什麼玄機。”
這孩子容貌不似韶言,可也是他的侄子。君眠之初見韶言時,韶言也不過這般大小。他看著韶虞,情不自禁就將這孩子同韶言聯係到一起,更多了幾分憐愛。
韶俊策還在思量,樓宗主卻道,“那就依小公子所言。”他開了頭,就陸續有其他庶族宗主跟著點頭。韶俊策無言,隻是命人將記憶珠呈上。
眾人這才得以仔細觀察。這珠子晶瑩剔透,裡頭隱約著透露紅光,看來記錄的並非是過往之事,而是如今發生之事。韶俊策拿起珠子摩挲,試圖找到開口。
說來也奇怪,從香火被砸滅開始,程宜風就覺得事情隱隱有些不對頭。
這種感覺在記憶珠被呈上的瞬間被同時放大,他暗叫不妙:恐怕事情已經如他預料的那般…不,也許會更糟。
他不顧周遭人的眼神,踉踉蹌蹌的起身朝祭台奔去,竟一個趔趄摔倒在地,生生扯斷了手腕上的紅繩。他朝韶俊策大喊:
“把那珠子放下,千萬彆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