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一驚,心裡暗想這人何時走來,哪怕他方才分神,也不至於一點兒也察覺不到。
半口未嚼爛的乾糧嗆進他的喉管,這小公子便仰脖子對這來到的陌生人猛烈咳嗽。曾暮寒慌忙去怕打他的後背,可惜收效甚微,韶言還是咳。
“哎。”那陌生人叫住曾暮寒,“你不是帶了水嗎,喂他喝一口。”曾暮寒這才想起來,趕緊翻出水囊遞給韶言。
等這點小插曲結束,韶言捂著仍舊生疼的肺,才有一點功夫抬頭打量麵前的紅衣青年。
師兄在向他道謝,也不知道的什麼謝,明明水也不是他拿的!何況他要是不來,韶言未必就能嗆到。
心裡雖然這麼想,韶言麵上還是沒多大情緒起伏。他微微揚起頭,卻驚訝地發現麵前這人似乎有些太高大了。
曾暮寒也有些吃驚:“咦?”
隻不過他並非是因為男人過於高大的身量而吃驚。
“你們兩個娃娃怎地這般看我?”那男人似在笑,“莫非是因我長得可怖?”
這倒是句玩笑話了。韶言費力抬頭才能看到他的臉,無論如何,這男人的樣貌和“可怖”二字是扯不上關係的,倒不如說是生的很好。
不知怎地,韶言端詳這張臉,總覺得有些詭異的熟悉感。
但韶言可以確定自己沒見過他,這副樣貌和身量,若是見過,他又會沒有印象呢?
“先生說笑了。”曾暮寒說著拉過韶言的手,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師弟的小臉,又看向男人,有些欲言又止。
“總覺得先生同我這小師弟樣貌相近呢。”
男人聽到這話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反而是摸起下巴,作出思考的模樣,也忍不住多瞧了韶言幾眼。
曾暮寒看他看得有些呆了,“不笑起來更像呢……”
他和師弟咬起耳朵,“實在是太像了,就好像是看見長大的阿言。”
“你們師兄弟說什麼悄悄話呢?”
曾暮寒光顧著和師弟咬耳朵,好似忘了旁邊還有個外人。他有些不好意思,“先生和我師弟的樣貌實在太像了,感覺……”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感覺師弟長大了就是先生的模樣。”
男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笑起來。
韶言的注意力全然沒有放在他二人相似的樣貌上,他不大愛照鏡子,對自己容貌的好壞也沒有太大概念。
他隻是在通過男人的氣度與衣著,猜測他的來曆與身份。
彆說是深山,就是恒水居方圓幾裡樹林尚且不茂密的地帶,也是有結界保護的,普通人根本進不來。
若這人當真硬闖進來,結界必已遭到破壞。那師父不可能不有所察覺……哪怕他再不靠譜也不能放著闖入者不管啊?
難道是師父放進來的?可他本人又不在,放人進來有什麼用。
想不明白。韶言乾脆不想了,斟酌了一下,比較委婉地問,“先生可是在不鹹山裡迷路了?”
他話一出口,曾暮寒立刻明白他話中之意,意識到這人此時此刻出現在此處是如何地不合理,看向男人的眼神也不知不覺有點變化。
但男人隻是搖頭,“迷路?那不能,我就住在山裡。”
此言一出,韶言和曾暮寒雖不言,但心裡皆是震驚。男人看起來不像是在開玩笑,若他真住在深山裡,那豈不是……
曾暮寒似乎還要說什麼,韶言輕輕掐了一下他的手心。他緊緊拽住師兄的手,笑道:
“既然如此,請先生自便。時候不早,我們若回去得晚,師父該念叨了。”
他說完就拉著曾暮寒走,往哪個方向不重要,隻要離這男人遠些就好。
男人倒也沒攔著,默默注視著他們遠去,待他們走出十幾步遠,才喊道:
“老頭子一時半會兒可回不來。”他的語氣平淡,似乎僅僅是好心提醒。
然而韶言不知為何從中聽出幾分戲謔,他沒理會,額頭已經冒出細汗。
萬幸的是對方並沒有追過來。師兄弟二人走出一身汗來,才停下來忍不住大口喘氣。韶言偷偷回頭,已經看不見男人的身影。
但當他回過頭的時候,似乎聽見林子裡掠過一片清幽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