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言看了一眼,也來不及問這是什麼糖,拿過來就給了小公子。
沒彆的辦法,韶言按下性子安撫哭個沒完的小公子。“你彆哭,我信,我信你。可除了你說的這些,還有什麼彆的證明嗎?”
那小公子一邊吃糖一邊哭,聽韶言這話哭聲減弱了不少。他低下頭,似在猶疑,又左顧右盼了一會兒。韶言也不催促他,耐心等著。
元竹突然拉住韶言衣袖,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韶言會意,任由他把自己拉到角落。
小公子趴在他耳邊,“小哥哥不僅給我糖吃,還信我說的話,是個好人。”他緊張地往外看了好幾眼,“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他說著低下身子翻動起地上的乾草,“我剛來這兒的時候,那些很凶的叔叔就讓我把身上的值錢東西都拿下來。我害怕,就聽話地把東西都給他們。可是他們還不滿足,居然還要阿爹送給我的佛珠。佛珠丟了阿爹會生氣的,我不肯給,他們就上來搶……結果佛珠被扯斷了,掉了一地。大的都讓他們撿走了,我隻在乾草裡挑出來十幾個顆小的藏起來。”
從他說起佛珠,韶言的心就揪起來。待元竹把十幾顆佛珠獻寶似的遞給他,韶言看都不看一眼就開始頭疼。
哪裡還用看!和那佛珠一模一樣的物件兒此時正纏在他的腰上呢!
自元英送他那串小葉紫檀佛珠起,差不多六年的時間裡,那佛珠幾乎從未離過他的身。
就算現在他穿著乞兒的衣服,佛珠也隻是被他從掛在脖頸改成纏在腰間。雖說纏在腰間不太尊敬,但是事急從權,隻能如此。
他顫抖著撫摸佛珠,指尖剛一觸碰,熟悉的觸感幾乎灼傷他的手指。他轉而拽住元竹的衣袖,力度竟有些收不住。
袖子被他扯開,內裡翻出來。元竹不明就裡,還傻傻地把兩隻袖子都抖開,龍紋似乎這一抖一甩中騰飛,發出龍吟,直直擊中韶言的天靈蓋。
綾羅綢緞,說明他是位公子;龍紋在身,表示他生於元氏;佛珠加持,他隻能是那位的兒子!
這一條一條羅列在一起,最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居然出現了。韶言頭疼難忍,扶著牆根滑落在地。
元四公子慌忙將佛珠重新藏好,緊張地扶著韶言問他怎麼了。韶言淡淡一笑,向他搖頭。他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咬牙開口:
“清樂——”他話裡聽著竟有幾分絕望,“隻怕他說的是真的。”
韶清樂趕緊爬起來,手腳並用地爬到兩間牢房的交界處。“開什麼玩笑?有什麼證據!”
韶言忍著頭疼,留元竹在原地,爬過去和韶清樂說自己的推理過程。
提到佛珠,韶清樂麵色凝重,等韶言翻來元竹袖子展示龍紋的時候,韶清樂目光呆滯,整個人都傻了。
元四公子還不知道自己給這兩人造成了多大的心裡衝擊。韶言和韶清樂兩個人此時背靠著背,蔫頭耷腦,難兄難弟。
“我現在可算能體會你知道我在這兒時的心情了。”韶言淡淡開口。
“……這衝擊力度可不一樣啊。”韶清樂勉強一笑,“我還受了兩次。”
他轉過身,“你說咱倆是不是今年犯太歲啊?怎麼什麼倒黴事都能碰見呢?”
韶二公子保持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留給韶清樂一個後背。
“嗬嗬。”他笑了,“這已經不是咱倆倒不倒黴的事了,那位是什麼身份,他要是在遼東出一點事,整個韶氏就攤上大事。”
他抬頭,發現那小公子果然哭累了趴在乾草堆上睡得香甜,臉上的淚痕都沒乾。
“他可真是……唉。”韶言不知道說什麼好,“該說不愧是世家之首的公子麼?這時候了還睡得著。”
“……”韶清樂沉默了一下,輕聲說,“他腦子有問題。”
“啊?”
“就字麵意思。不是韶景的那種腦子有問題。說直白點,這位元四公子是個小傻子。”
韶言這才轉過身來,一時太急,腰間的佛珠還硌了他一下。“你怎麼看出來的?”
韶清樂深深看他一眼,“我和他相處了將近半個月。彆說這麼久,二公子你和他說話的時候,就真的一點兒端倪都看不出來嗎?”
韶言不想再糾結於這個問題,岔開話題:“半個月來,你有問過他是怎麼被拐來的嗎?”
“他說,元夫人領著他出使遼東,到了渾江。前一夜還在客棧的炕上,再睜開眼就是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
見韶言低頭沉思,韶清樂又補充道:
“這小公子腦子又不好使,說話也全無邏輯。世家夫人出使遼東的風聲我是一點兒都沒聽到,當然,也不排除元氏特意隱瞞的可能。可他到這夥人手上快一個月了,為何元氏還沒有尋到他?如此看來定是暗中出使,否則以元宗主的脾氣,丟了兒子他還不得把遼東翻個天!”
韶言衝他搖頭,“暗中出使是一定的,但我猜隻怕連元宗主並不知道小公子丟了。”
“你是說。”韶清樂睜大眼睛,“元夫人是偷著將小公子帶出來的?”
不同於他的吃驚,韶言隻是歎氣點頭:“如此看來,他被拐走這事沒有那麼簡單啊。”他話鋒一轉,“你確定這夥拐子,隻是普通的拐子嗎?”
腳步聲幾乎與他的話音同時落地,韶清樂來不及回答他的問題,連忙趴下來縮成一團。
“躺下!”他小聲喊,“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