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韶清樂領著元竹率先離開, 逃走的一路韶清樂都繃緊神經,即使那妖物暫且將注意力放在韶言身上,他也不敢說會不會遇見昨天那兩個癟三。
想到他們, 韶清樂仍舊對韶言受的那一巴掌耿耿於懷。可有想到韶言如今生死未卜,他心情複雜。
但逃跑的一路極為順暢, 甚至可以說是順暢過頭了。韶清樂一邊疑惑, 一邊得以分出些精力觀察起周圍。
這確實是一間荒敗多時的彆院, 遠比韶清樂想象的大得多。庭院布局倒是彆致,栽種的樹木也是名貴品種,能看出主子品味不俗。
但他現在沒空欣賞這些。他回頭看了一眼冒起黑煙的宅子,冷酷地想, 反正都要燒成灰了。
可他同時也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
於是他停下來仔細觀察起庭院布局。元竹眼上的白布還沒有拿下,此時無措地抓緊韶清樂的衣擺。
韶清樂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撫, 領著他走進庭院。
當站在庭院中心得以看清他的全貌時,韶清樂才終於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池塘, 木橋, 槐樹, 還有那座假山……韶清樂有些眩暈, 一個兩個的還能解釋成主人不懂風水, 可全部都是這樣!怎麼可能有那麼多巧合!
他可以確信這些東西的擺放位置絕非偶然, 這樣一個陣法, 到底是為了封印, 還是獻祭?
如此看來, 這宅院主人也並非是什麼簡單人物了。
可惜的是韶清樂並不精通於陣法,看不出太多。
但他也知道這種非攻擊類型的陣法,若沒有刻上符咒或活物獻祭, 是不會起到效果的。他繞了幾圈,發現槐樹周圍的泥土顏色不太正常。
他皺著眉頭盯著槐樹看。一陣風吹過,樹上掉下什麼東西來,差點沒砸中他。韶清樂定睛一看,突然慶幸沒拿下元竹遮眼的白布。
那是一條胳膊,看他的纏手,可以確定是昨日那兩個壯漢之一。
韶清樂明白為什麼這一路為何如此順暢了。這妖物打算破釜沉舟?否則怎會連身邊的下屬都不放過。
越想越詭異,韶清樂愈發覺得此地不可久留,拉著元竹就往外跑。直到跑出彆院半裡遠,他才拿下元竹眼上的白布。
沒想到剛一恢複視力,這小公子就著急往回跑。
韶清樂正半蹲著用手扶著膝蓋喘氣,一轉身就看見元竹準備跑路,他也算是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拽回來。
“你做什麼去?”
小公子被他扯得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他不管韶清樂,還要往前跑。“我找海棠哥哥去,他還在裡麵呢!”
他的力氣自然比不過韶清樂。韶清樂拽著他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向後拖:“你瘋了,好容易跑出來還打算回去!你是打算讓他的苦心都白費嗎?”
“可是!”
“……哪來那麼多可是!”韶清樂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求求元小公子你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你是誰,你爹又是誰?這是在遼東,韶氏的地盤!你在這裡但凡出了一丁點而意外,你覺得你爹會善罷甘休嗎?到那時候,你海棠哥哥,我,還有我們……還有我和他兩家人都不會有好果子吃的!”
說到這裡,韶清樂也有些情緒不穩。他差一點就要把韶言的身份暴露出來,但究竟是沒多說。
拿一個庶族不受寵的二公子換一個世家公子,這筆買賣不虧。
元竹確實是傻,還在爭辯:“我會和我阿爹說清楚,他是不會……”
“你是不是把你爹想象得太良善了?”韶清樂都快被氣笑了,“他若真如你看見那麼明事理,二公子的親叔叔又怎麼會被帶走,至今生死未卜呢?”
“二公子?”元竹眨眨眼睛,疑惑問道:“那又是誰?”
遭了,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韶清樂自知失言,暗叫不妙,麵上還是風輕雲淡:“就是我們韶氏的二公子,你忘了我姓韶?”
元竹也不想著跑了,磨蹭到韶清樂腳邊,小聲說:“我回去以後,會勸阿爹把你們二公子的叔叔放回家的。”
哦。韶清樂冷漠地想,這話你的跟火裡的那位說去吧——何況元英怎麼可能聽你話!
他不給元竹再多問的機會,看向身後冒起的混混黑煙,想了想,還是拆下袖口縫著的絲線。
“天乾物燥,韶氏見到這麼大的黑煙,肯定已經派人來了。但是以防萬一……”
他說著在元竹呆愣的目光中,從袖口拆出一張符紙——就是一張小紙條。“這玩意兒就薄薄一張縫在袖子裡,搜身搜不出來。”
“這是……傳音符?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
韶清樂頗為無語地看向他:“我什麼身份何德何能拿得到傳音符那麼罕見的物件?這是傳信符,隻能發信號。”
他抓抓頭發,“而且為方便攜帶,還是改良版——隻有白天在強光下能用。”
他一拍腦袋:“哎呀!我沒有火折子!哎,小公子,點個火。”
火苗自元竹指尖燃起,符紙很快化成灰燼,卻不落地,直直升向天空,然後燃起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