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走到水池邊,幫著她一起清洗九個人的碗筷。
“你一直都這麼熱心腸嗎?”他擠開解憶,站到了她原本站的位置,接管了九個人的碗筷,“你彆忘了,你的手上也有傷。”
解憶看向自己的雙手,要不是原野提醒,她都快忘了。
“已經好了。”她試圖搶回水池前的位置,“我來吧——”
“一邊去。”
原野輕輕鬆鬆用手臂將她擋開,牢牢霸占了水龍頭和臟碗筷。
解憶隻好在一邊給他打下手,幫忙整理洗乾淨的碗筷。
“謝謝。”她說。
水龍頭裡的水嘩嘩流著,頭頂的電燈也亮得很穩定。
幕後黑手將他們困在這裡,有吃有喝,有水有電,究竟想讓他們做什麼?
“你覺得,周然還在這裡嗎?”原野問。
“在。”解憶說。
“為什麼?”
“目前已知的唯一出口是無法到達的電梯,在沒有找到其他出口的情況下,我隻能認為周然還在水下一層。”
解憶不相信有人能憑空蒸發。
一切看似不可思議的東西,都是一葉障目的詭計。
“他隻是被某個人彆有用心地藏了起來。”
“我們已經找了那麼多遍,還有哪個地方可以藏人?”原野問。
堆積的碗筷堵塞了出水口,水流漸漸在水池裡積蓄起來。吃剩的食物殘渣在水中飄蕩著。
水位越來越高。
盛著水的碗沉在池底,空碗則漂浮在水麵上。
解憶緊皺著眉頭。
“也許,我們一直都遺漏了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當搜尋目標默認為活人時,搜索範圍就會自動排除掉一些地方。
哪怕站在它麵前,也會毫不起疑。
可是她忘記了,有的時候,人會通過碎肉機、硫酸、砍刀……變成肉醬、肉湯、肉塊。可以藏在一個或者無數個盒子裡。
同理,活人需要呼吸,隻能藏在空氣流通的地方,而死人,則沒有這個需要。
水中維納斯的泳池還像初見時那樣。
翠綠的浮萍長滿整個泳池,油綠綠的青苔生長旺盛。
碧綠的池水深不見底,水麵下隱有水草浮動,浮萍保守著池底的秘密。幾本變了形的雜誌和酒瓶,漂浮在油膩的水麵上。
原野伸手向自己的腰帶:“……我去吧。”
“我去。”解憶堅定地說。
原野不可思議地看向她:“你確定?”
“我確定。”她說。
她這一生,都在克服各種恐懼。
包括現在。
解憶毫不猶豫地脫去身上的T恤。
原野瞬間紅了臉,轉過頭去不敢看她。
她接著脫掉自己的長褲。
她用套在手腕上的皮筋,紮起腦後的長發。烏黑的發尾掃過瘦削的肩胛骨,冰冷的空氣觸碰著她的肌膚。
然後,深呼吸一口——
她猛地躍進神秘幽綠的泳池!
這是她的生存之道,吞噬恐懼,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哪怕她的一生,隻有普通人的四分之一,她也要活出獨此一份的精彩。
碧綠的池水在泳池邊緣蕩開,解憶屏住呼吸,隨著重力的作用下沉水麵。
她睜開雙眼,拂開擋在麵前的水藻綠草,一腳踢開阻礙的水波,如人魚般靈活向前遊去。
肮臟的池水中漂浮著垃圾和水藻,油膩的池水像一雙中年男人的手,從她身上來回拂過。
解憶強壓惡心,不斷往泳池的另一頭遊去。
長滿青苔的泳池壁隨著她的前進而後退。
水波一層一層在眼前蕩開。
解憶的雙眼因為汙穢的池水而有些刺痛,她儘力強睜著。
晦暗不輕的幽綠色視野中,慢慢出現了一片陰影。
她加快速度奮力遊去。
咕嚕,咕嚕。
氧氣在池水裡綻開氣泡。
咕嚕,咕嚕。
眼角的刺痛讓淚水湧出。
解憶停止了前進。她的雙腳觸碰到又滑又膩的池底。
一張哭泣的臉,就在她的眼前。
四條從池壁延伸出的鐵鏈,把他腫脹的屍體豎著固定在水底。
載書釘將白色的呐喊麵具和腫脹的麵孔釘在一起,屍體胸前的動漫人物露著深不可測的微笑。
在屍體背後的泳池壁上,有人用刀尖在青苔上刻出了透著狂意的八個字: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周然。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