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相宜和原野將驚詫的目光投向解憶身後的玻璃牆。
唐柏若的眼神也變了。
“那天晚上,我看見了一張浮在半空中的麵具,我告訴了所有人,但是除了原野,他們都覺得我是出現了幻覺。”解憶說。
“……難道不是嗎?”高山寒說。
“我從小時候起,母親就教育我,人最該相信的就是自己。”解憶說。“那天晚上,我的確看見了一個呐喊麵具浮現在電控玻璃牆外。”
“這樣一來,我第一時間懷疑的就是——這玻璃牆外,真的是海嗎?”
解憶走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一片漆黑的玻璃牆。
蔚藍的大海,被黑暗吞噬。
“然而,我仔細觀察過白天時的玻璃牆,發現外界的海洋生物,能夠對牆內的動靜產生反應,以現今的科學技術,不可能實現如此逼真和及時的仿真造景。於是我還是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真的不是自己的錯覺嗎?”
“直到現在,我選擇徹底相信自己。那天晚上,確實有一個穿著黑色衣服,戴著白色麵具的人站在玻璃牆後。”
“既然玻璃牆外的海景不是虛幻的,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解憶說。
“從一開始,水中維納斯最大的詭計就擺在了我們麵前,‘觀景玻璃會在晚8點到早6點之間關閉’。這就是偵探X最後的詭計。”
解憶走到牆邊,提起了原野在第一天從倉庫裡拿的鐵棍。
沉甸甸的鐵棍握在手裡,粗糙而冰冷。
她回頭看著靜默不動的唐柏若。
“你相信我嗎?”
唐柏若深深地望著她,那雙眼眸裡一瞬閃過輕鬆、悲憫、欣慰等種種感情。
接著,唐柏若嘴角揚起了笑意。
“……我相信。”
解憶對她微微一笑。
然後,在宗相宜驚恐的尖叫聲中,揮動鐵棍砸向那天晚上偵探X出現的玻璃牆。
玻璃承受重擊的哐當聲接連不斷。
解憶雙手緊握著鐵棍,手背上浮出用力的青筋。
這些天,她被偵探X玩弄於鼓掌之上。
她和其他人一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七天時間裡積攢的猜疑、恐懼、動搖、自我懷疑,在這一刻,統統化為憤怒,湧向她手中的鐵棍。
解憶看準了玻璃上的龜裂,向著最大的縫隙,全力擊打而去!
如果背後就是真正的海洋,海水會在那一瞬間受壓強影響,湧入水中維納斯讓所有人葬身海底。
她是在賭命嗎?
不,她不是在賭。她是在驗證已經確信的想法。
當排除所有不可能後,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真實。
一陣玻璃碎裂聲後,解憶還站在原地。
隨著碎玻璃不斷從半空中剝落,那片她已經刻骨銘心的大海,幽暗而廣闊的海水,再次出現在眼前。
解憶鬆開幾乎麻痹的雙手。
沾著星星點點血跡的鐵棍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一動不動地看著解憶走出被砸碎的電控玻璃牆。
解憶緩緩走在夾在兩麵玻璃牆的甬道裡。
從水中維納斯內部看漆黑一片的電控玻璃,由外往裡看卻是清楚明亮,一覽無餘。
休閒廳、圖書室、餐廳、健身房……所有的房間,都被囊括其中。
整整七個夜晚,偵探X就漫步在這條甬道內,將所有人的舉動都儘收眼底。
他近距離地欣賞著他們的絕望和痛苦,附耳傾聽著桑拿房裡的哭嚎和倉庫裡血肉飛散的聲音。
這才是“觀景玻璃”真正的含義。
在泳池和宴會廳中間,對應著玻璃牆內的電梯長廊的地方,是酒店真正的玄關入口。
解憶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一尊兩人高的斷臂維納斯靜穆地佇立在石台上,慈悲的目光望著突然闖入的解憶和其餘的水中維納斯生存者們。
石台前方,站著一個身材瘦削高大的男人。
黑色的鬥篷,白色的麵具。
如大海般深沉的嘲諷和惡意,在代表眼睛的兩個孔洞背後閃爍。
而代表嘴的那個孔洞,則露出了上翹的嘴角。
“……你究竟是誰?”解憶說。
男人摘下鬥篷的兜帽,伸出骨節分明的右手,按住了臉上的麵具。
隨著麵具緩緩取下,先是濃密的兩條眉毛露了出來,然後是充滿力量感和剛毅的眸子和略顯蒼白的嘴唇。
真正的酒店玄關裡,聚集了水中維納斯僅剩的七名幸存者。
男人看著他們,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五官還是周然的五官,但一切都不同了。
他不再假裝佝僂之後,身量比站在解憶身旁的原野還要高上半頭。
無論是健壯的體格還是深不可測的表情,他都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我代表我的弟弟,隆重地歡迎你們。”
解鈞南笑著說:
“歡迎來到地獄,人渣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