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吧,一件小事都能讓她琢磨半天。
郭家祖母聽後搖著頭感慨道:“真是個傻孩子,在家嬌氣些也就罷了,到了外頭怎地還要人賀學士哄她。”
三娘並不知曉她祖母和繞梁的對話,她跑出去玩耍了一整天,晚上早早便睡下了。
沒過幾日,三娘就在李泌那兒再次見到張九齡。
原來聖人前些天召見了張九齡,起複他為中書侍郎。
另外還給他加了個很要緊的頭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這名頭很長,不好記,可非常重要,因為實際上就是大唐宰相的稱號。加了這個頭銜,他便能以宰相身份參預政事了。
說來也是湊巧,韓休剛罷相沒多久,張九齡就起複回朝了。
李隆基挑挑揀揀一個多月也沒挑出心儀的宰執人選來,乍然一見久彆多時的張九齡,頓覺眼前都亮堂了。
沒辦法,即使年過半百,張九齡瞧著依然冠絕群臣。
女子豐腴些是美的,可朝中那些大老爺們被優渥的生活養得大腹便便、肥頭大耳,哪有什麼俊逸風骨可言?
既然是每天都要坐一起商討政事的宰執,那肯定是要挑長得順眼且說話中聽的。記得張九齡歸鄉守孝前他們君臣相處就很愉快!
就是你了,張愛卿!
那天李隆基邀張九齡坐下敘了許久的話,翌日便命人擬旨安排張九齡的新職位。
張九齡這位新宰相便在開元二十一年的最後一個月新鮮出爐了。
這些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三娘還不太懂,她隻知道自己又見到張九齡這個格外博學的前輩啦。
三娘高高興興地跑過去喊了人,瞧見張九齡已經穿上三品以上官員才能穿的紫袍,便知道他如今正式回朝當官了。她好奇地追問:“您接下來也住這兒嗎?”
張九齡道:“對,這兒離聖人居所不遠,聖人有事相召也方便。”
三娘道:“那我讀書讀到有不懂的,可以來請教您嗎?”
張九齡道:“若是我正好在的話,你隻管問就是了。”他答完又問三娘都讀了什麼書。
一問之下張九齡不由有些驚訝,這每天幾乎都要看完一卷書的閱讀量便是許多讀書人都比不上。
張九齡頗覺稀奇地詢問:“你都看得懂?”
三娘道:“有些看不懂,所以有疑問我都攢下來請教阿泌哥哥,要是遇上我們都琢磨不明白的便去找賀學士他們請教。您往後能住在這兒的話,我們就近問您就成了!”
張九齡笑道:“問我是沒問題,就怕賀學士知道會吃味。”
他雖然才回長安沒多久,卻也聽說了賀知章對這小孩另眼相待的事。
據說賀知章每天早上都帶著這小娃娃到處遛彎,偶爾還會約上鐘紹京。
想來就像他愛惜李泌的天分、稱呼李泌為“小友”一樣,賀知章也是極愛重三娘這個小小的忘年交的。
要不三娘的神童之名是怎麼傳到禦前去的?
分明就是賀知章有意援引。
當然了,肯定還得聖人有這個心思。
想到朝中的諸多雜事,張九齡心頭也是思緒萬千。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卻還不能太過得意,以免像韓休一樣隻乾了幾個月又被罷相。
這可是天下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位置。
有幾個人沒幻想過自己手握權柄、一展雄圖?隻是越到這種時候就越該謹慎行事,不能在這節骨眼上行差踏錯。
人人都說如今的大唐是萬國來朝的太平盛世,可張九齡看出了這份繁盛底下的危機重重。
首先就是京師與地方上的聯係逐漸變得薄弱,政令與地方奏報等不能有效地上傳下達。
其次是聖人為了開疆拓土重用了不少武官與異族人,這些人大多戍守一方,對當地的軍隊有著極大的掌控力。
這又回到了第一個問題上。
朝廷根本不知道他們會在地方上乾點什麼。
張九齡有著極其敏銳的洞察力,一眼便看出這裡頭埋藏著的禍根。
許多問題一旦爆發出來,大唐危矣!
如今得居相位,張九齡想做的事非常多,他不想大唐好端端的盛世在他當宰相期間出問題。若是當真如此,他百年之後有何顏麵去見張說他們?
隻期望他們聖人依然是英明的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