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元年正月, 大唐出了許多新鮮舉措。
先是因為改元大赦天下,不管到底犯了什麼罪行,一概放歸家中與親人團聚。那些被流放或罷官的貪官汙吏, 也酌情起用或者追贈官銜。
這樣做自然是為了顯示聖人澤被天下的胸懷。
還有一些則是朝堂上的改變。
諸如天下各州改稱各郡,刺史也隨之改稱太守,那些不中聽的郡縣名也一概改掉。
朝廷還在兩京及各郡縣設立了崇玄學,光是兩京就招收生員一百人, 專門學習道家經典並設立對應的出仕通道。
道士們的春天來了, 光是崇玄學就給他們提供了大量就業崗位。各方人士都活絡起來,積極舉薦自己認識的道士入朝,一來可以讓朝中多幾個自己人, 二來可以散一波人情出去。
隨著一道道政令傳達開去, 正月的長安比往年更為熱鬨。
這日曲江河畔遊人如織,除了外人不能進入皇家池苑以外到處都是出來遊玩的男男女女。
無他,隻因今日是本季度的《兩京文選》的發售日期,每到這一天, 那常年往來於兩京之間的書船雲集也雲集於曲江河畔。
不管是單純想出來玩的, 還是想第一時間買到《兩京文選》的, 大多會選在這天出來逛一逛獨屬於天下藏書的特彆“集市”。
說起《文選》, 最有名的便是《昭明文選》, 光憑著這本書便讓昭明太子名垂青史、引得無數人追憶其風采。
如今每個季度刊出的《兩京文選》, 乃是朝廷掌握雕版印刷技術以後由東宮提出來的, 說是大唐文風之盛實屬古之未有, 期望能彙聚天下博學之士於崇文館擇選近期佳文刊行,以便後人能夠窺見盛唐風采。
許是因為太子李瑛吹捧得足夠賣力,句句都搔到了李隆基的癢處,李隆基居然撥了不少人給東宮推行此事。
太子李瑛借《兩京文選》聚攏了不少人才, 手頭也有了不少事可忙,連發牢騷的閒工夫都少了,這幾年來武惠妃也沒逮著他什麼錯處,隻能偶爾吹吹枕頭風。
事實上連枕頭風的用處也越來越小了。
眾所周知,男人永遠都喜歡年輕的,武惠妃兒子都二十出頭了,自己也四十多歲了,再如何精心保養也抵不過歲月風霜一天天的侵染。
而李隆基本身就是以貌取人到極點的存在,當初他可以因為武惠妃更年輕更貌美而冷落太子生母趙麗妃,自然也會因為武惠妃年華老去而冷落她,改為寵幸更年輕貌美的新人。
正應了那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
更令武惠妃接受不了的是,李隆基居然和她兒媳壽王妃楊氏有了首尾,前年竟是命壽王妃楊氏出家為女道士,變相解除了她的王妃身份,興許不知哪天就會把她接進後宮。
武惠妃發現這件事以後都無暇去針對太子李瑛了。
因為她自己就是開元年間入宮後驟然讓所有“舊人”失去寵愛的存在,所以她更擔心有人會取代她在李隆基心目中的位置。
相比於朝堂上與後宮中這些風風雨雨,讀書人們更在意今天能不能買到新鮮出爐的《兩京文選》以及選購到心儀的書籍。
尤其是準備改選崇玄學的人,更是要采購《列子》《文子》等道家經典,準備看看換個賽道會不會更容易高中。
曲江池畔的皇家林苑中也十分熱鬨,今天群臣負責招待遠道而來的東女國女王之子及其使臣。
東女國之所以叫“女國”,是因為她們有重女輕男的風俗,曆來都以女子為王,且一般會同時選出大小二王,大王死、小王繼,鮮少有篡位奪權的事情發生。
東女國遠在蜀西,毗鄰黨項,來一趟著實不容易,所以李隆基命人隆重地招待她們,還封東女國女王趙曳夫為歸昌王。
歡宴過後,東女國使者沒有立刻回住處,而是想在曲江池畔走走,領略一下大唐風光。負責接待的官員自然不會阻止,還派人給他們引路,免得他們不小心迷了路找不回驛館。
瞧見不遠處的河岸邊熱鬨非凡,東女國使者不由追問那是在做什麼。
接待官員笑著回答:“這是往來於兩京之間的書船,今兒恰好是《兩京文選》刊出的日子,不少人都特意過來買回去看。”
東女國雖然和川蜀是鄰居,但文教方麵要落後許多。使者們都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那一小撮人,聞言立即表示自己也想登上書船見識一下。
大唐還沒有不允許書籍外流的規矩,各國想學習大唐文化都可以派交流生來大唐求學,整體氣氛相當開放包容。
接待官員笑著帶領使者前往書船。
正走著,忽聽不遠處有馬蹄聲傳來。
眾使者下意識抬頭看去,卻見一妙齡少女身著紅如焰火的獵裝騎馬經過,身邊是幾個年齡相仿的少年人。
分明都是鮮衣怒馬的少年男女,不少人卻都是第一眼就瞧見了被簇擁在中間的女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