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光芒愈盛,開始傳送。另一邊抗下方才一劍的壯漢發現到嘴的鴨子要飛,氣急敗壞,惡狠狠丟出雙錘,砸向傳送法陣。
餘光瞥過麵如金紙已然透支的白封禮,燕白燃迅速側身將人擋至身後,咬了咬牙,果斷將蛇毒拋於腦後,雙手快速結印。
“鐺鐺!!!”雙錘被成功擋下,順著原路反彈飛回。
下一瞬,兩人虛影一閃,從半空消失。
看著獵物消失的地方,壯漢恨的咬牙,果斷召喚魔鼠喂入燕白燃的血液。
“你跑不掉的。”隨著咬牙切齒的聲音,壯漢也隨之消失。
與此同時,兩道身影突然出現在昏暗的山林裡。
暫時脫離危險,繃緊的神經微微放鬆。
燕白燃掏出地圖卷軸,比對附近地形。
默默研究了一會兒,最終確認,這是一處沒有記錄的地方。
“先休息一下,一會兒找個方向試試。”
“嗯。”
服用丹藥默默打坐了一會兒,燕白燃忽然低聲道:“你可以提前用傳送符離開。”
白封禮正閉眼打坐,聞言輕描淡寫回答:“方才忘了。”
燕白燃深深看了一眼閉目打坐的白封禮,緩緩閉上眼,繼續療傷。
空氣再次恢複安靜。
直到有重物倒地聲音響起。
白封禮迅速睜眼。
旁邊,燕白燃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白封禮探出靈力,沒入燕白燃腕中。
幽影蛇毒!
方才一場戰鬥,霸道的幽影蛇毒已入心脈,即便有高階解毒丹,也難以祛除,更遑論,他手上並沒有解毒丹。
白封禮沉默一瞬,將人抱起,召出肅雪劍,果斷朝著感應中的方位飛去。
許是用光的運氣回來了,感應到的位置就在密林深處。
然而,行至密林深處,似乎有無形的界域將世界一分為二,一份虛一份實,有人過來,卻隻能行走在實界。
白封禮略微思忖,攤開右手,下一瞬,閃爍著盈盈流光的木枝出現掌心。
輕輕觸碰無形之界。
空氣蕩開漣漪,虛界無聲開啟。
踏入的一瞬間,周圍事物頓時模糊,綠樹掩映的景色緩緩消失。從腳下踩過的虛空開始,蔓延出絢麗神秘的星河,無聲流淌出萬千星辰。
不知道走了多久,白封禮終於停下。
他抬頭,望向空中。
那裡正漂浮著一截銀色碎木,一些星辰本源正繞著銀色碎木不停打轉。
那碎木明明是清晰的木質紋路,卻是奇異的銀色。其上還有光華閃爍,隱隱星河流動,隻看一眼,便仿佛被吸入其中,置身宇宙星河。
星辰樹之心。
白封禮著迷一般,溫柔而深情地凝望著它。
片刻,回過神,白封禮輕輕抬手,拋出手中木枝。
半空的銀色碎木毫不猶豫地飄向木枝,銀光傾瀉,光芒消失後,空中的銀色斷木已然不見。
在將銀色光華全部斂入體內後,原本如死物一般的木枝,似乎有了微弱的心跳。
白封禮收回木枝,指腹溫柔摩挲一瞬,重新將木枝收回識海。
星辰神樹,樹心不死,神魂不消。
至於逸散的星辰本源……屆時再修煉便是。
略微思索,白封禮抬手將空中因樹心消失而失去環繞目標的幾縷星辰本源抓過,一條條打入昏迷的燕白燃體內。
他本是打算將星辰樹心碎片暫時融入阿燃殘魂,待離開世界時一同帶走,但是,他沒想到,這次發現的不是一個小小的碎片,而是一半樹心。
如此以來,不論是阿燃殘魂還是現在這具肉身,都承受不了,倒不如直接使用星辰本源。
……
燕白燃昏迷了數日方才醒來。
一睜眼,入目的是熟悉的飛舟房間。目光偏移,床榻邊,正趴著閉目淺眠的身影映入眼簾。
燕白燃眸光一怔。
玄黎不僅沒有拋棄他,甚至還救了他。
明明隻要他死,他種在玄黎體內的魔契就會消失,而他也再不用擔心有朝一日無用之後被他隨手抹殺。
“你醒了。”白封禮敏銳感知到燕白燃醒來的動作,睜開眼直起身,從一旁端過一杯溫茶,“喝水嗎?”
“多謝。”
燕白燃抿著溫度適宜的茶水,內視探查起自己身體狀況。
很快,燕白燃愣住了。
內傷全消,蛇毒也祛除得一乾二淨,就連仍需雙修才可徹底煉化的魔核,也完全變成了乖順模樣,安靜待在丹田中。
最令他震驚的,是丹田中幾縷小龍一樣正在遊動的銀灰色線條,若他沒猜錯,這似乎就是傳說中的星辰本源!
然而,旁人千方百計遍尋不得的星辰本源,他不僅有了,還不止一縷!
怪不得醒來後感覺身體比以前掌控更加容易,操控魔氣更加得心應手,原來,在他沉睡期間,星辰本源已經在潛移默化提升骨骼血肉強度。
可是……無緣無故體內怎麼會多了這麼多星辰本源?唯一的答案,隻有眼前之人。
燕白燃怔怔抬眸,看著白封禮,眼底情緒湧動。
是為了救他嗎?
尋找星辰本源應當十分艱難,也不知,他經曆了多少危險。
一想到白封禮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為他做了那麼多,燕白燃的內心更是複雜。
“你……”
那可是星辰本源,可以鑄就玉骨金身,飛升成仙,是修仙之人爭破腦袋也想要的傳說至寶!
“你可知本源有多珍貴?”不知是否因為剛剛醒來,燕白燃的嗓音有些低沉沙啞。
“知道。”
看著白封禮不在乎的神色,燕白燃一時啞然,想問為什麼給了他,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魔核隱患已解,而今又有了星辰本源,隻需閉關一段時間,你便可鑄就玉骨金身,從此再不必擔心肉身崩潰的問題。”白封禮輕輕放下茶壺,低眸平靜道。
燕白燃微怔。白封禮能發現他身體的問題,他並不意外,畢竟日日雙修,總會有所暴露。
“我知你先前雙修是為了壓製魔氣煉化魔核,如今,你應是無需與人雙修了。”
燕白燃猜出白封禮想要說什麼,一瞬間,心臟好似被一張手忽然攥緊。他張了張嘴:“那你呢?”
“你的金丹恢複了?”
被問及金丹,白封禮微微沉默。他現在估計已經算不得金丹了。
燕白燃敏銳地察覺異樣,腦中忽而閃過秘境中扭轉困局的那一劍,那明顯是強行透支潛力爆發出的一劍!不容拒絕,燕白燃強行抓過白封禮的手腕,探入神識。
一幅破敗景象隨之映入腦海。
丹田中,原先就算存在裂痕但仍然圓潤的金丹,而今已經碎裂殘缺,光華暗淡,飄浮在丹田中,就像一堆碎石。
燕白燃愣了愣,眉心緊鎖,眸色黑沉,銳利的目光隨即射向眼前人,聲音裡是壓不住的怒氣:“為何一縷本源都不留與自己。”
本源一旦有了個人烙印就再無法剝離,除非在本源被完全煉化吸收前將擁有者殺死讓它重歸無主。
白封禮拂開燕白燃的手,站起身,平靜道:“我已無意尋那登仙路。”
燕白燃懵了下,氣笑:“修仙數十載,說放棄就放棄?”
“你難道忘了,當初你為何會答應與本座雙修?”
“不正是為了修複金丹,再踏仙路!?”
“如今卻如此輕易地說出放棄二字,嗬,你是在開玩笑嗎!”燕白燃也說不出為何如此氣憤,隻覺得胸腔快要氣炸了,有那麼一瞬間,恨不得將人綁在身邊逼著他繼續修煉。
“現在不一樣。”
燕白燃眉宇陰沉,臉色糟糕:“有什麼不一樣?同樣是金丹受損,無非是再多費些時間多用些許材料修複慢一點。”
金丹若當真如燕白燃所說那般容易修複,無極劍宗又怎會將一個天才輕易拋棄?白封禮沒有反駁,輕聲道:“心不一樣。”
他正了正神色,坦然與燕白燃對視:“如今我心境與之前已經截然不同。”
他看著燕白燃沒有麵具遮擋的麵龐,目光細細描繪過眉眼,眼底是道不清的情緒,嗓音緩緩說:“從一開始,我拜入宗門便不是為了求那所謂登仙路。”
“我原本不過凡界一普通凡人,修煉隻求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敵,待大仇得報,再去尋……一個十分重要的人。”清冷的音色在提及重要之人時,似乎多了幾分深情柔和。
燕白燃心口莫名一酸,心臟仿佛被人擰了一把。緊緊皺著眉頭,瞧著那張清冷臉龐露出罕見的溫柔,隻覺不爽得緊,很想問一句那人同他是什麼關係。
“而今,血仇已報,人亦尋到,修仙執念便全都了卻了。”
“比起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枯燥乏味的修煉,血腥而危險的爭鬥搏殺,如今我更向往平淡安逸。”似是想象到那般生活,白封禮唇角微微勾起。
燕白燃看著眼前人冰雪初霽的淺笑,微微晃了晃神。
“我本一凡人,無心求仙與問道,而今更是隻想回去過平凡日子,微小之願,還望魔尊成全。”
燕白燃自覺身為魔尊,不該被任何人引動情緒,更不該對一個往後再無用處之人產生脫離掌控的情感。他本想擺出不在乎的態度,灑脫說一句隨你的便。
然而,脫口而出的卻是:“倘若我說不呢?”
白封禮愣了下,呼吸微頓,靜靜看了燕白燃一眼,最終垂下眼簾將翻湧的苦澀掩藏:“星辰本源權當魔尊成全在下意願的答謝,魔尊往後也不必記我恩情,如此兩清,有何不好?”
燕白燃被堵了一下。漆黑精致的眉眼多了幾分陰翳,他目光沉沉地盯著白封禮。
良久,要笑不笑地冷嗤了一聲:“隨你。”隻是聲音裡多少帶了一絲壓抑的怒火。
他可是一域之尊,何故非得上趕著挽留一個沒什麼用了的人?!
白封禮似無所覺,極為鄭重行了一禮:“多謝魔尊。待抵達下一處城鎮,魔尊將我放下便可。”
瞧見白封禮迫不及待同他劃清界限的模樣,燕白燃憋得胸口發悶,有那麼一瞬間甚至想反悔。
但終究是冷著臉,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個陰沉沉的“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