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且枯黃的草伏在被凍得邦邦硬的泥土上,冰冷的石頭下麵有殘留的雪,生命的跡象在這裡幾乎絕跡,整個天地間隻剩下刺骨的寒風。
白鬱循著薔薇印記的方向一路走去,終於在偌大的北洲高原上找到了楚澤淮的定位。
舉目望去,這裡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和高原上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差彆。
如果不是自己有薔薇印記,僅憑借著月季花給的‘活埋’的線索,壓根就找不到對方的位置。
被活埋在遠隔世間的地底、永遠沉睡在千年不化的冰冷凍土,對於在天空中翱翔的太陽神鳥來說,確實是一個極痛苦的死法。
植物狠狠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記了一筆,隨後把注意力放在了腳下的土地上。
楚澤淮和他的直線距離是一千五百八十三米。
【白鬱,你的藤蔓能穿進那麼深嗎?】
係統看著堅硬似鐵的凍土,擔憂起來。
白鬱的藤蔓隻穿過汙染物的身體,除此之外,就是捆綁和拿取東西,穿透性不是藤蔓的特性。
【有點難,所以我不打算用藤蔓。】
白鬱垂眸看著凍土,
【係統,我一直展示出來的,是我的花枝,但是,對於一個植物來說,當它在地麵上的枝葉越是繁茂蔥蘢,它在地底下的根就越是強大盤虯。】
話音落下的後一秒,棕褐色的根部穿入冰冷的凍土裡,土壤開裂,巨石滾落,山體都為之動搖,龐大的根係輕而易舉地在土壤裡穿梭,粗壯的主根有著一往直前的氣勢,在裡麵開路,其餘的側根在土壤裡翻找。
在山體即將崩塌時,一條側根總算是觸碰到了屬於人類的溫度。
找到了。
第一次見白鬱動用根部的係統還在震撼失語中,那邊,白鬱已經用側根把奄奄一息的鳥給拉了出來。
“還好還好,人還活著。”
植物鬆了口氣,用葉子掃了下對方身上的泥土後,檢查了一下身體狀況。
不容樂觀。
長期處於缺氧地下環境,導致楚澤淮的生命特征極低,更何況對方胸口上還有一道
帶了毒的傷口,外翻的血肉已經呈現黑青。
白鬱伸出藤蔓須須吸收了一下。
一種會侵蝕神經係統的毒素,但是沒有他自己的毒強。
細細長長的藤蔓須須轉瞬間就把上麵的毒素吸得一乾二淨,白鬱還特意切了一小節藤蔓,顧不上榨成汁液,簡單捏碎後喂了下去。
強大的植物力量在楚澤淮體內流轉,後腰處的白薔薇紋路亮起銀色的光芒,相輔相成下,對方的氣息總算是平穩了下來。
白鬱感慨還好自己來得早,同時把人抱在懷裡,朝著來時的路歸去。
按照楚澤淮的恢複能力,等回了東洲,對方差不多就能蘇醒。
隻不過白鬱還是低估了太陽神鳥的力量,沒了毒素的阻攔後,楚澤淮的身體被激發出了比平時更強的恢複力量,植物還沒有走出北洲高原,懷中的人就已經睜開了眼。
那雙金橙色的眼眸先是茫然地看了看北洲永遠沉著的天空,然後又茫然地看了眼白鬱:“我.....死了?”
如果不是死亡上了天堂後,因為過於思念而出現了白鬱的幻覺,不然楚澤淮無法想出自己怎麼會看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
“沒死,我把你拽回來了。”
白鬱瞥了一眼對方,道,
“話說你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他對楚澤淮的能力有信心,雙重的強大覺醒能力加上對方性格中的冷靜謹慎,不應該會被敵方輕易埋伏。
“【天狼星】雲小姐,長著一張和夜雨相似的臉,我懷疑她就是夜雨失蹤的姐姐,在我說出夜雨的名字和資料後,對方神情中明顯出現了掙紮和被精神控製的跡象,我剛想繼續說,然後——”
然後就被【沉沒者】和【水鬼】偷襲了。
“這樣啊,下回不要管這麼多,先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我當時感受到你出事後,真的很慌,甚至在後悔之前為什麼沒有答應你的一些要求。”
白鬱幽幽道,隻不過營救的過程比他想的還要簡單,或許是光輝神教那群人覺得沒有人能穿透千米深的北洲凍土吧。
“白鬱,你現在還在這麼想嗎?那晚上的時候,能不能把你藤蔓上的刺收一收,對我來說太刺激了,即使是S級覺醒者的身體素質,也經不起你這麼玩。”
白鬱:..........
“都什麼時候了,受到這種要命的傷,你還有心情想這種事。”
沉默了幾十秒後,白鬱開口,帶著刺的藤蔓在對方眼前晃了下。
“沒事,我覺得還沒有你更能要了我的命。”
“你一定要我把藤蔓塞進你嘴裡才肯停下嗎?”
白鬱定定地看著懷中的人,在判斷對方是不是神經受了什麼刺激。
以前的楚澤淮,就算是在被授粉時,也不會說出這種話。
“咳,算了,我不說了。”
楚澤淮仰頭看著北洲的天空,語氣很輕,
“我隻是覺得,你以前經常說類
似的話,應該會喜歡這種,但是我之前從來沒有說過,在臨死之前,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你想聽,那我說幾句也沒關係。”
反正隻是幾句話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白鬱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這個其實....其實是他在原雪給的資源裡麵的學的,裡麵的人類在進行運動的時候,經常要說一些調.情的話語,為了更好地偽裝人類,他就也學著說這種‘必要’的話。
其實他也不是特彆喜歡說這種話語,植物最喜歡的,還是用自己的藤蔓進行捆綁和把花粉噴滿對方身體內外。
在沉默了幾秒後,白鬱果斷岔開了話題:
“你在地下的時候,心裡麵隻想這種事情嗎?”
楚澤淮長長的睫毛垂下,斂去了金橙色眼眸中的所有情緒:
“其實在我剛開始覺得我即將迎來死亡的時候,心情還挺平靜的,這或許就是覺醒者的宿命——不是在精神失控中崩潰死去,就是在某一次任務中壯烈犧牲,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皆是如此。”
“不止是我。林墨,沈桉....我所接觸到的所有身為覺醒者的親朋好友,都有這樣的覺悟。有了強大的力量,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責任或付出足夠的代價。我也做好了某一天他們會早早離開的準備。”
“但是.....但是唯獨你,白鬱,我第一次有這麼自私的想法,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不去當調查員不去做任務,隻是偽裝成普通人過著平庸的生活,我也希望你能活下去。”
“我當時最強烈的想法,大概是,幸好被埋在下麵的是我,而不是你。”
北洲高原凍土下麵那麼寒冷,又孤寂又黑暗,和手上沾染了鮮血的他不一樣,白鬱這麼溫柔的人,不應該經曆這種痛楚。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片刻後,白鬱總算是走出了北洲凍土。
燦爛的陽光穿過雲層,略暖的風吹過,像是重返世間。
“楚澤淮。”
“我在。”
“明年五月份的話,要不要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