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市
“.....五年前,我哥和S級彆汙染物‘蟻群’殊死一戰,‘蟻群’被消滅,我哥也陷入了永久性的精神失控,百分之九十九的時間都在精神崩潰中。”
篝火旁,楚墨陷入了回憶,他低聲說著自己哥哥的故事,說著說著,原本儘力冷靜下來的語氣又開始顫抖,眼圈也開始發紅,
“為了不讓他傷人傷己,我們把他束縛在了禁閉室,從一開始的隻是簡單關起來,到最後需要用鎖鏈、頸環、翼環和口枷,五年間,他的數值一直保持在紅色,隻有兩次短暫的清醒時間,一次交代遺言,一次和我說,他其實很愛我們。”
“兩年前,也就是我哥被關起來的第三年,S級汙染物‘魔柳’和S級汙染物‘無限畫廊’來到東洲清河市,情況緊急之下,為了保護住上百萬居民,我媽把我哥放了出來,精神失控的他直接和兩個S級汙染物同歸於儘,熊熊火焰燃燒了兩個月,清河在這場戰鬥中徹底消失,我的第二能力‘控血’,也是在這個時候覺醒的。”
當時他眼睜睜看著哥哥赴死,整個人精神崩潰,強行要離開地下庇護所,隨後直接被楚雲柔打暈。
再次醒來時,在自家哥哥的死訊中,他覺醒了這個能力。
楚澤淮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看著對方被篝火照亮的臉龐,動了動唇,最後也隻是說了一句:“節哀。”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是我的話,應該不會想看到你因為這個而痛苦這麼多年,更何況以我對我自己的了解,因為精神失控而長期被禁錮在禁閉室、永遠處於精神崩潰和寂靜冷清的環境,也會時時刻刻處於痛苦中,在為了保護清河市的戰鬥中死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彆太難過了,他會心疼的。”
楚墨抿唇,他眨了眨眼,想儘力逼回眼眸中的淚水,然而餘光卻看到了影子被拉扯成張牙舞爪的形狀。
無數藤蔓從黑暗中湧出,悄無聲息地朝著他們爬行過來。
“小心!”
楚墨驚出了一身冷汗,能在他們兩個毫無察覺的時候襲過來,最起碼也要是A級或以上的汙染物。
漫天的冰冷殺氣鎖定那堆藤蔓,在火焰的光芒下,‘嗡’的兩聲,定光劍和清遠劍幾乎是同時出鞘。
然後他就被藤蔓製裁了。
一根粗壯的藤蔓直接卷住了他的身體,另一根細細的藤蔓被嚇了一跳,反射性給他左臉上來了一鞭子。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氣氛一下子就安靜了。
“林墨?你對我出手乾什麼?”
藤蔓慢慢凝聚成了一個白發綠眸的青年形狀,疑惑道,同時還有些尷尬地解釋,
“我沒想到你突然對我放殺氣,我被嚇了一跳,反射性抽了你一下,不好意思哈。”
說完,他想了想,還繼續道:“沒事的,人類都講究對稱,我之前不小心給你右臉來了一下,現在又不小心給你左臉來了一下,嗯,完美
了。”
楚墨:.........
他打不過他哥也就算了,現在麵對汙染物,居然被抽得毫無反手之力。
烏鴉自閉jpg
“白鬱,你沒發現他不是咱們家的暗夜魔鴉嗎?”
楚澤淮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著伴侶和弟弟對峙的場景,歎了口氣。
“對哦,我差點都忘了這個已經不是我們的世界了。”
白鬱鬆開自己的藤蔓,湊在了楚澤淮旁邊,伸出手抱住了對方的脖頸,
“主要是看見你之後,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了,沒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
“對於你來說,進了一個新時空是細枝末節的事情嗎?”
楚澤淮瞅了一眼貼在自己身上的植物。
“對啊,世界那麼多,可以隨便進,但你隻有一個,我不關心你關心什麼?”
白鬱一臉理所應當。
“知道了,你最愛我。”
楚澤淮唇角忍不住上揚,他側過頭,在植物的唇邊親了一下。
雖然都結婚這麼久了,但麵對這麼明顯的偏愛和關心,還是會忍不住心裡雀躍。
就像是熬過了一整個冬天的樹綻放開繁花一樣,每天都有戀愛中的感覺。
就是喜歡這麼會哄人的植。
“我當然最愛你啦。”
白鬱感受到伴侶的心情,淺綠色眼眸彎起,也湊上去回應地給了一個吻。
被完全忽略的楚墨:.......
過了一會兒,楚澤淮才把注意力放在剛剛自閉完的烏鴉身上,他拍了拍粘在旁邊的白鬱:“介紹一下,這是我伴侶,白鬱,嗯.....一個植物側的汙染物。”
“知道了。”
剛剛冷靜下來後,楚墨那鳥類敏銳的視線就看到了白發青年手上的一枚同款婚戒。
隻不過在楚澤淮真的承認自己伴侶是個汙染物時,剛剛冷靜下來的心情,又開始泛起了複雜的波瀾。
“你怎麼.....沒事。”
楚墨想知道把清除天底下汙染物作為目標的哥哥到底是為什麼會找個汙染物當伴侶,但是又想到這也不是自己的那個哥哥,他也沒有什麼資格權利去問。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會震驚+大八卦,一定要扒出這份跨物種愛情背後的真相。
但他現在已經不是了,當上楚家家主和戰鬥部門部長後,他一度被卷入無數複雜的紛爭,早就學會了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該八卦的就不要八卦。
成年人了,總要學會成年人的做法。
而另一邊,楚澤淮指了指楚墨:“白鬱,這是這個世界的林墨,他.....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白鬱摸了摸下巴:“明白了,剛剛沒來找你的時候,我去這個世界上轉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一下這個世界的走向。”
“這個世界的‘白鬱’來的比較晚,也就沒有遇上你,海
魘已經成型,憑借著它的肉和無限再生能力,光輝神教製造了無數汙染物,人類的防禦徹底崩盤,放棄了之前的四大洲各個市調查局的模式,放棄了大部分曾經居住過的土地,成立了各大基地,不過我沒有找到這個世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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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這可真是個悲傷的消息。”
白鬱抱著對方的手緊了緊,像是生怕對方也消失了一樣,
“我忽然覺得,我們兩個應該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嗯?怎麼突然這麼說。”
“因為我要是來得早一些,不需要跟在你後麵撿屍體吃,那等你和我的實力都提升上去,我們真的有可能會變成爭鋒相對的敵人,代表著人類陣營和汙染物陣營而廝殺。”
白鬱回想了一下過去,舉例道,
“如果我要是來得晚一些,就會和這個世界一樣,你早早就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逝去,而我會一直專注於我的大業,我們之間壓根不會有任何交集。”
楚澤淮頓了一下,金橙色眼眸微微眯起,成功偏移了話語中的重點:“所以你當初任勞任怨幫我運屍體,就是為了偷吃?我總算明白為什麼有一段時間,倉庫那邊問我是不是任務量下降了。”
那個時候的他居然會天真以為萌新隊員是他的小粉絲,美滋滋帶著對方一起出任務。
一不小心把以前秘密抖落出來的白鬱手握拳抵在唇邊,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沒有接這個話題:“咳,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沒必要聊這個,我們接著說。”
說完,他也沒管對方接下來的話語,自顧自繼續回憶之前的細節:
“就算這個世界的我來得不早也不晚,我們也有可能錯過。比方說,我那個時候沒有選擇用缺德導航,就不會在何家村遇到你;或者我覺得清河市調查局太危險,選擇一個植單打獨鬥暗中苟著升級;或者我當時聽了你的建議,先去後勤小隊潛伏一段時間;又或者你聽信了薩爾的話,選擇默默遠離我。”
白鬱一口氣說了一大段,最後下了一個結論:“我們能走在一起,真的是相當不容易了。”
楚澤淮倒也沒有真的糾結過去的事,他伸手揉了一把對方銀白色的發:“確實,哪怕隻是很小的一點改變,蝴蝶效應引發後,帶來的結果就截然不同。”
都不用舉例子,看看這個世界現在的樣子和熟悉的人的命運,就知道了。
“在千千萬萬個你和我中,我們兩個能在一起,可以說是命中注定。”
白鬱頭上冒出來一片葉子,抱著自家伴侶貼貼蹭蹭。
楚澤淮無奈地看了對方一眼。
明明都成神了,在說起這些的時候,總感覺有些傻裡傻氣的。
不過他喜歡。
被忽略了個徹徹底底的楚墨:.......
原來他哥談戀愛之後會變成這樣的嗎?真的是.....
() 開了眼了。
楚墨一個人靜靜地坐在篝火另一旁,
血色眼眸中倒映著對麵親親我我的兩個身影,
有些酸楚,也有些隱秘的欣喜。
酸楚的是,他的哥哥從沒有體驗過這些,年紀輕輕就犧牲的對方,甚至都沒有好好體驗過人生和這個世界,死之前還被精神崩潰折磨和被關在禁閉室整整三年,和平行世界的哥哥比起來,對方的人生真的單薄又悲涼。
而那一絲隱秘的欣喜,大概是來源於平行世界的哥哥。
他自己的哥哥已經逝去,但平行世界的哥哥活得很好,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要好,親人在側伴侶在懷環境安穩,精神也相當正常,那種被愛的鬆弛感和幸福感是裝不出來的,平行世界的哥哥,一看就知道被養得很好。
楚墨側過頭,不去看那邊兩個,隨後將衣服疊起來放在旁邊躺下。
他沒有太多時間想亂七八糟的東西,偶爾放縱自己傷感一小會兒就行了,他身上還有許多任務和工作要做。
“我休息一會兒,之後就返回東洲基地,你們想去哪裡的話,隨意。”
說完,徑直閉上了眼,不去看那兩個。
楚墨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會在腦海裡不自覺比較兩個哥哥的異同,但事實上是,在熟悉的淺淡氣息中,他很快就沉入了睡夢,然後不知道第幾次夢到了那個噩夢般的場景。
兩年前的夏日,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改姓。
蟬鳴聲在寂靜的調查局響起,死熱死熱的天氣下,大家都不想工作,但又不能不乾活,隻能無精打采地坐在工位上,一切就像是再正常不過的夏天。
直到刺耳的警鈴聲響起,紅光大作,在恐怖的汙染物靠近時,清河市調查局最高警報被觸發。
林墨還是第一次見到檢測儀上出現從未有過的高汙染數值,那麼紅,紅得就跟血一樣。
調查局幾乎是全員出動。
當然不是去作戰——兩個S+級彆汙染物的降臨,以他們現在的戰鬥力,壓根抵抗不了,調查員們出去,是為了讓清河市居民們快速有序地逃入地下防護洞。
在兩個S+級彆汙染物靠近時,有一道身影卻逆著匆忙外出的人群,往調查局內部走。
“媽媽,你要去哪裡?”
林墨拉住了楚雲柔的袖子,儘管心裡麵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問道。
“去把小淮放出來,汙染物來得太快了,其他的S級覺醒者趕不過來,現在還有他了。”
楚雲柔抿唇,打破了林墨最後一絲幻想。
“可是哥哥他現在的狀態不能戰鬥,真的會出事的!”
林墨死死拽著楚雲柔的袖子,去被帶著一同往裡麵走去。
“那你告訴我,他什麼時候的狀態能戰鬥?現在是清河市需要他的時候,說句直白的實話,他精神已經徹底崩潰,恢複不成以前的樣子,作為一個楚家人,為了保護城市死去,要比默默無聞在禁閉室裡麵死去更光榮。”
楚雲柔的
語氣是無法被動搖的堅定,甚至還帶著一絲冷酷。
從沒想到會從媽媽口中聽到這種話語的林墨愣住了,黑色的眼睛裡全都是不可思議,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理智,用顫抖的聲音質問道:
“可是那是我哥,是你親侄子!你當初明明說,要代替舅舅舅媽照顧好——”
一向不敢和媽媽大聲說話的小烏鴉不知道哪裡來了勇氣,大聲質問母親,甚至還擋在了她麵前。
然而他後麵的話語在看見楚雲柔也發紅的眼圈後,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你以為我想這麼做嗎?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被關在裡麵又被強行推出去抗敵的人是我,最起碼我是心甘情願!”
楚雲柔將腦子不清醒的兒子推到一旁,伸出手擦了下眼,又恢複到了平日裡冷靜嚴肅的模樣,
“哥哥嫂子的話,我自己下去時會和他們解釋的,但是現在,我必須先想辦法抵擋住汙染物,小墨,這就是楚家人的宿命,也是所有調查員的宿命。”
說完這一句話後,她也沒空去理自己兒子,掏出鑰匙後,便快速走了進去。
蔫頭蔫腦的林墨也跟在她後麵走進去。
和外麵炎熱的天氣不一樣,禁閉室裡麵相當寒冷,冷到雞皮疙瘩都自己冒了出來,冷到林墨覺得全身骨頭都在顫抖。
就和楚雲柔剛剛的話一樣寒冷。
在這裡,林墨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到楚澤淮。
他的哥哥被束縛在椅子上,用能量藥劑維持的身軀相當消瘦,手腕腳腕脖頸處都戴著沉重的鐵鏈,金色的翅膀被拉到極限,被金屬夾扣死死地固定在冰冷的牆壁上,灰蒙蒙的略長金發垂下,幾乎可以蓋過整個眼罩,口枷被戴上,已經有了一層淺淺的灰。
明明是那麼耀眼鮮活的人,此刻就像是已經死亡一樣,再燦爛的金色,看上去也是灰蒙蒙的,像是被蒙上了一層死亡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