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命運和小鋼珠也沒什麼不同……(1 / 2)

“你相信命運嗎?”

鬆田陣平睜開眼。

眼前是一張矮桌,上麵攤著大大小小的機械零件。

視線再抬高一點,就是被歲月侵蝕、已經不複亮白的牆麵。

牆麵有著星星點點的痕跡:量身高時畫的歪歪扭扭的細線、做手工作業時不小心飆濺出來的顏料、還有挪移家具時因為主人的粗魯撞出的小小坑洞......

他太過熟悉這個視角,也太過熟悉背後傳來的聲音,以至於根本沒有回頭的欲望。

見他沉默,背後那個聲音沒有就此停下,而是不厭其煩地追問,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的反應。

而他也一反常態地沒有被惹惱,沒辦法,誰讓目之所至的這些痕跡大都是與身後那個人一同留下的。

“你怎麼突然開始想這種東西了?”鬆田開始擺弄零件,“遇上真命天女了?”

“雖然很想就這個話題展開談談......“身後的人被嗆了一聲,“但很遺憾,不是啦。”

“小陣平聽過畢達哥拉斯裝置嗎?”

“魯貝戈德堡機械?”因為這個詞會出現在幼馴染口中的幾率太小,以至於他都愣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開始對幼教節目感興趣了?”*

“不愧是機械專家,”身後的人聲音帶了促狹的笑意,“你對它怎麼看?”

“什麼怎麼看......我不喜歡。”雖然話題跳的很快,但早已經習慣了那人活躍的思維,鬆田陣平直接跟上了話題:“用複雜的結構完成簡單的任務,本末倒置。”

“實用主義者啊,無趣。”

他有點不爽:“那還能怎麼說。”

“有人說,畢達哥拉斯裝置就像命運哦。”*

嗯?鬆田偏過頭想了想。

一顆小鋼珠在一係列複雜的裝置中彈跳,經過一個個岔路口,做出一個個選擇,引起一係列連鎖反應,最終隻都會奔向一個共同的結局。

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那樣說的話,”鬆田開口:“命運和小鋼珠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第一個聯想到的是這個嗎?小陣平你是不良嗎?你真的想當警察嗎?”

“囉嗦死了,這和我當不當警察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吧。”身後的人幽幽地開口,“小陣平不是正在猶豫嗎?”

“要不要成為警察。”

他心頭一跳,猛地想要回過頭去——

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鬆田陣平睜開眼。

陌生的天花板,有些掉漆的藍色長凳,撲麵而來的鹹澀海風......他花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現在並不在自己的房間,而是在去往和歌山市日都島的船上。

剛剛夢中的另一個人:自己的幼馴染萩原研二也不在這裡,而是陪家人去了北海道避暑。

他們昨天還通了電話,萩原劈裡啪啦發了一大堆合照過來,第一千零一次念叨說要是小陣平也能一起來就好了,可惜答應了要去幫忙,說起來陣平你們那邊有空調嗎?網速怎麼樣?玩的地方多嗎?要不我從北海道回來之後也來這看看?

鬆田對他的回應是冷酷無情地撂了電話,然後發消息說他如果忘記帶伴手禮就死定了。

他來這裡的理由是答應了遠房親戚暑假來店裡幫忙。說是幫忙,其實就是打打下手。親戚大叔家的摩托車店開的極其隨意,有時上午九十點開門,下午三四點就關門了。

雖說旅遊業是這裡的支柱產業,但日都島並不算什麼熱門景點,遊客相對來說比較稀少,年輕人們也大多奔去了大都市,因此生活節奏慢悠悠的,還算合他的胃口。

鬆田歎了口氣,原本他被這樣的夢弄醒第一反應應該是去打電話怒斥萩原研二,哪怕他清白無辜,唯一的責任是在他夢裡出了聲。

這無所謂,他們因為莫名其妙的理由找彼此的茬也不是第一回了。

但這次不行:萩原研二太了解他了。這與他夢中出現的聲音是萩原的理由相同:他會下意識地用萩原的聲音來揭露自己的猶豫。

他不想打電話,他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自己的思緒。

這是高三的暑假,他們早已收到了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按道理應該好好放鬆自己,吃頓大餐、和好友背包旅行、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但鬆田陣平選擇了一個人來到遠離都市的海島,仿佛提前適應退休生活。這對於鬆田來說也很是反常,難怪萩原會勸他一起去北海道。

雖然明白好友的苦心,但鬆田認為自己沒有做錯決定。位於紀淡海峽的小小島嶼足夠平淡也足夠安靜,日升月落潮漲潮息,有足夠多的時間讓他好好考慮自己的出路。

他想要成為警察。哪怕是“揍警視總監一頓”這種在旁人看來離譜的理由,但他心裡清楚自己是認真的;而不得不承認,好友家那位英姿颯爽的姐姐也給這個夢想增添了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

隻是在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那一瞬間,仿佛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一般,“未來”這兩個字在他腦中史無前例地放到最大,讓他有些微微暈眩。

他仍然記得高中的科學老師,和氣又愛念叨的老頭子,就算底下的同學把課堂當成補覺時光也鎮定自若地講課。自從他們上到機械裝置那一章,鬆田陣平就格外得他的注意。

到後來,不止是課堂,課後時間鬆田也會和萩原一起跑到他的辦公室去,有時聊著聊著興致來了老師就摸出手工室的鑰匙,讓他們親手實驗他們提出的想法。

大學的誌願鬆田毫不猶豫地報了機械工程,但當老師聽到鬆田的目標是當警察時,雖然還是笑著說出了鼓勵的話語,肩膀卻微微地塌陷了下來。

老師原來的理想是機械設計工程師,鬆田知道。

但老師從來沒有勸他去成為工程師,鬆田也知道。

他並不是會因為他人的期待而改變自己的人,但有時他也會控製不住地想象自己在車間裡隔著護目鏡看著耀眼的火星跳動,想象自己的作品讓他人發出驚歎的樣子。

也許這就是他想起畢達哥拉斯裝置的原因。鬆田心想。選擇,岔路口,閃著光的未來,以及命運。

“啪——”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鬆田的胡思亂想。

他下意識伸長脖頸想看看發生了什麼,卻被人群擋住了視線,隻能隱隱聽見一個不住道歉的年輕男聲。

人們雖然在竊竊私語,但並未引起大的騷動。他並不是愛看熱鬨的人,也索性不再關注,而是隨意地掃視船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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