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
“嗯?”
“伸手。”
紅發青年攤開手掌:“要給我個驚喜麼? ”
鬆田沒回應他,徑自掏出了兜裡的圓珠筆,筆尖落在他白淨的手掌上。
鶴川睜大眼睛盯著那支筆:“那個是……”
“不許說出來。”鬆田打斷他。
紅發青年忍了又忍,才沒有當場笑出聲來:“你寫的什麼?”
“我的地址和手機號碼。”
“沒有不相信你的意思。”鬆田擺手:“你一個人在外麵這麼久,見過的事肯定比我多。”
“但如果哪天,你遇上一個人搞不定的事——”他抬起頭,認認真真地看鶴川的眼睛:“至少你知道在哪裡能找到我。”
紅發青年奇異地望著他。
“...陣平。”
“乾嘛?”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
鶴川用另一隻手摸出手機,在鬆田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知道人類發明了這玩意兒吧?”
對話以惱羞成怒的鬆田痛毆鶴川而告終。
不過現在想來,告知那家夥自己的地址顯然是明智的。他們之間隔著距離、時差與無窮無儘的突發事件,即時交流難於登天。
鶴川知道他學校的公寓地址,於是偶爾會像這樣寄信過來,表示自己還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活蹦亂跳。鬆田一般會用電子郵件的形式回信,畢竟鶴川行蹤不定,總不能讓信追著他跑。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偶爾也會感到恍惚。
那段短促卻又漫長的夏日時光,真的不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嗎?
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拉開書桌抽屜,看看鶴川寄來的、樣式不一的滿滿一疊信件。
他有時會隨手抽出一封來讀,但更多時候隻是看著那些排得整整齊齊的信封,無聲地笑笑,再輕輕把抽屜合上。
他的書架上後來也騰出了一格,專門放了些看上去與整體風格相距甚遠的旅行雜誌。某人除了所謂的“小說”之外也會寫些正經的旅遊攻略,得到了一些小出版社的青睞。
他樂此不疲地收集著這些文字,像是海灘上拾撿貝殼的孩子。
這會兒鶴川正在做什麼呢?現在是東京時間晚上十一點,丹佛尚在清晨。也許他換了家隔音沒那麼差的旅館,此時正在呼呼大睡,或是正在享用有橙汁和溏心蛋的豐盛早餐。
不管發生什麼,鬆田都希望他能過得不錯。
與此同時,英國,南牛津郡,塔斯菲爾德。
這個沒有一英寸處於地震帶上的小鎮此時地動山搖,地麵像是被勺子用力按壓過後的布丁般不停抖動,肆虐的狂風撕扯著草皮,天空紅得能滴出血來。
“見鬼!”鶴川死死抱著離他最近的一棵紫杉,大聲吼道:“這動靜和火山爆發沒兩樣!”
“英國沒有任何活火山!”同樣將自己固定在樹上、戴針織帽的男人大聲回應:“如果你想知道的話!”
“這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棕色卷發的小男孩問道,他在狂風中保持著驚人的平衡,緊緊拉住身邊金發女孩的手。
金發女孩費力地把自己的長發捋到腦後:“什麼東西要來了?”
“史上最大的魔鬼,我親愛的。”白發的天使儘力使自己不要栽倒,幾乎無意識地要跳出許久未展示過的加沃特舞步:“撒旦本人。”
“所以,這就是終結了。”一旁早已放棄掙紮、癱倒在地的惡魔,此時神情平靜地望向天使:“很高興認識你。”
天使震驚地回望他:“現在還沒到我們放棄的時候!”
“想想吧。”惡魔無動於衷:“這是撒旦本人。而且他不是為末日決戰而來,這是私人恩怨。”
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秒。
地上的惡魔露出了慘笑。
他用不容置疑的語調宣布:“我們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