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彆墅後, 被淋得半濕的紅發青年對眾人打了個招呼,示意自己回房間換套衣服。離去的時候,他的目光不經意地從看起來魂不守舍的男孩身邊擦過, 打了個旋兒後輕巧地收回, 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遠離大廳後,那人走上通往二樓的樓梯。他蒼白冰冷的指尖輕觸著平滑的紅木扶手,低聲哼著一段不成調子的旋律,嘴角噙著略有略無的笑意。
青年毫不停頓地走過自己的房間門口, 腳步輕快,直到長廊儘頭的那扇門前。
他抬手,曲起指關節, 有節奏地敲了敲門。
過了一會兒, 門內傳來一聲清晰可聞的歎息:“歲月不使他枯萎, 風潮變幻也看不厭他的多變。”*
“你甜蜜的愛,就是珍寶。”紅發青年語調歡快地接下一句:“我不屑把處境與帝王對調。”*
門被拉開:“你什麼時候才能厭倦這一套?”
紅發青年毫不客氣地擠了進去:“也許就在下一秒。”
這並不是什麼暗號,隻是鶴川無數次心血來潮的小遊戲之一——在他們任意一個人敲門去見對方之前,門內的人必須說一句像是暗號的話,門外的人也要同樣作答。不論出處, 隻要聽起來足夠唬人就行。
“東西拿到了嗎?”紅發青年解下大衣,一屁股坐在客房柔軟的床上, 發出舒服的喟歎。
“拿到了。”赤井正把自己濕透了的黑色風衣掛到衣架上:“那人之前也隻是求個心安,稍微把價抬高一點就答應出手了。”
“我很驚訝你居然會選擇抬價,而不是直接出言威脅他。”
“他有槍, 而我有腦子。”
“聽起來很合理。”鶴川煞有其事地點頭。“沒被彆人發現吧?”
“如果你說的是昨天晚上的話, 沒有。”赤井說:“早上發生了什麼?我不覺得清晨在花園集合淋雨是某種維多利亞時代的當地習俗。”
“沒什麼,死了個人。”鶴川聳聳肩:“而據我的觀察,這兒幾乎所有人都不想深究這件事。”
“除了那個男孩兒。”赤井若有所思:“我和他對上視線了。”
“哇哦。”鶴川說:“他看起來最多七歲, 而你當時的裝扮和灌木叢裡的蘑菇彆無二致。怎麼做到的?”
“你確定該問我?”
“好吧,是我的錯。”鶴川舉手投降:“我總得找時間給你一個信號,誰能想到他會在那時候抬頭看我?”
“這地方不尋常。”赤井看著他:“你也明白吧?”
“當然。”鶴川點頭:“這兒的廁所居然有抽水馬桶——感謝上帝!”
赤井默了默:“抽水馬桶的發明時間是1591年,19世紀60年代的歐洲城鎮已經大麵積普及...”他頓住了。
鶴川戲謔地衝他挑眉。
“抽水馬桶的正常使用需要安裝管道排汙係統。”赤井低聲說:“城郊的莊園不可能有這個條件。”
“要不先去吃個早飯?”鶴川誠懇地建議:“你知道,血糖不足什麼的,可能會對大腦產生影響。”
“你讓廚房留了我的餐?”
“我忘了。”鶴川說:“但你可以去請求廚師再幫你做一份。”
“我請求你忘了這回事。”赤井說:“談談那個男孩兒。”
“不是錯覺。”他若有所思地說:“我見過他。”
與此同時,他口中的男孩正和他想著同樣的事。
不是錯覺,柯南心想,我見過那個人。
他對那次巴士搶劫案仍然記憶猶新,車上那個沉默寡言的高個子男人,與那雙深邃的墨綠色眼睛,和之前自己在花園裡看見的麵容彆無二致。
但奇怪的是,雖然隔了很遠,不能完整地捕捉到那個人的麵部細節,但他總覺得那個人跟巴士上的那個乘客無法完全重合在一起。
既然如此,縈繞在自己腦海中那股揮之不去的似曾相識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為什麼諾亞方舟的數據世界裡,會出現自己在現實中見過的人?
他本該不顧眾人的目光,像是在主世界一樣直接朝著天空質問諾亞方舟。但之前人工智能的反常讓他留了個心眼——為什麼它收斂了聲音,還刻意強調這是個遊戲世界?
...希望結果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他握了握拳收攏心神,將注意力集中在大廳的眾人上。
出乎意料地,眾人將屍體搬回後,就在大廳或站或坐,沒有一個人開口打破沉默。
柯南看看正坐在餐桌邊一臉悲傷、自斟自飲的瑪麗女士,又看看給屍體罩了層白布後就靠著牆發呆的阿倫醫生,還有更遠處麵無表情抽著煙鬥的莊園主的兒子,以及坐在沙發上看起來百無聊賴的褐發女人,終於忍不住開口道:“那個、我們是不是應該聯絡蘇格蘭場...?”
沒有人回應他。瑪麗女士的表情更加傷心了。
柯南皺了皺眉:“管家先生?”
“我在。”須發花白的管家走到他身邊,微微弓腰:“請問您有什麼需要麼?”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柯南隱約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我們應該聯係蘇格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