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緊張了,先生。”鶴川順著風用手指梳理了一下紅發,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至少現在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
“但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惡魔瞪著他:“就在我們談話的當口,如果某個加油站突然爆炸了,或者哪戶人家的院子裡突然冒出一群恐龍,又該怎麼辦?”
“如果那些事真的發生了,起碼能告訴我們那男孩兒在什麼地方。”一旁的赤井雙手插兜,悠然答道。
他們此時已經離開了迪爾德麗與亞瑟的房子,正走在小鎮寬闊的馬路上。藍紫色的牽牛花從潔白的柵欄縫隙中伸出,不時掃過他們的衣角。
“你們沒有什麼除了導航之外的法子嗎?”鶴川問:“你們可是天使和惡魔,總該有些——我不知道——尋人小魔法之類的?”
“行不通。”天使回答:“那孩子有與生俱來的保護性偽裝,能幫助他躲過超自然力量的窺探。”
“…但也有些間接的手段。”惡魔若有所思:“那孩子是地獄獵犬的主人,天啟四騎士的領導者,我們可以根據他的下屬來找到他。”
“相當於出賣隊友?”鶴川感興趣地看著克勞利:“我喜歡這個話題。”
赤井掃了他一眼。
“差不多。和那孩子不同,不管是地獄獵犬還是天啟四騎士的味道都很明顯,我一下就能聞出來...”惡魔頓了頓,猛地扭頭:“那邊,六點鐘方向!”
其餘人下意識跟著他看過去——
“那是一隻小狗。”天使說。
“那是地獄獵犬。”惡魔說。
“它看起來像是隻邊牧。”赤井說。
“它的脖子上還掛著項圈。”鶴川說。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它會是這幅樣子,”惡魔堅稱:“但它就是。”
“好吧它是。”鶴川說:“它還拖著條牽引繩——它的主人呢?”
好問題。
地獄獵犬同樣也想問:它要誓死效忠的主人哪兒去了?
它聽從主人的吩咐跑到了家門口。這是命令,它不會違背,但達成命令後,就是它自由發揮的時間了。
它聞得出來,那個女孩身上有著奇妙的氣味,她注定會經曆一場不凡的冒險。而既然主人選擇了與她一同前往,那麼它自然也義不容辭地選擇跟隨。
無論自己的主人去了什麼地方,哪怕是天涯海角,它都有自信能找到他。
但他們不見了。
準確來說,是主人的氣味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這對地獄獵犬來說是不可想象的事。一般來說,它會從嗓子眼裡噴出巨量的火焰來釋放它的焦躁,但它現在隻是一隻小狗,於是隻能急得原地打轉,看上去像在追逐自己的尾巴。
但就在它看見某個紅色毛發兩足生物的瞬間,一絲微乎其微的熟悉氣息從遠方傳來。
——是主人的氣味!
地獄獵犬猛地刹住腳步,來不及發出喜悅的叫聲,就朝著氣息的方向狂奔而去。
“它要跑了!”惡魔拔腿就追:“跟上它!”
這副景象,不得不說,在這個淳樸的英國小鎮相當少見——一隻把脖子上的牽引繩拖成了風箏線的小狗在前頭瘋跑,而它的後麵追著四個形象各異的怪人。
離它最近的克勞利幾次伸長胳膊試圖撈住那根繩子,卻差點被馬路牙子絆倒。
緊隨其後的赤井險而又險地避開惡魔踉蹌的身影,後果是帽子被伸出院牆的蘋果樹枝杈毫不留情地刮下,又直直拍在了他身後毫無防備的鶴川臉上。
離他們稍遠一些的亞茨拉斐爾此時氣喘籲籲,在擦汗的時候不幸地被鶴川胡亂揮舞的手臂擊中了鼻梁,發出一聲痛呼。
“乾得好,小狗!”一邊目擊了全程的鄰居大爺高聲喝彩:“不要輸給這些可惡的盜賊!”
“我們不是小偷!”天使揉著鼻子忙不迭解釋:“上帝啊,我真希望這兒能有輛腳踏車!”*
“是自行車!”*惡魔的聲音遠遠地傳來。
鶴川總算把自己臉上的帽子揪了下來,聞言放聲高唱:“I want to ride my——”*
赤井從他手裡把帽子搶了回來。
就這樣一路跑一路追,黑白皮毛的小狗抽了抽鼻子,衝向榕樹下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個黑洞,頭也不回地鑽了進去。
而它身後的四個男人及時刹住了腳步。
“是隻有我,還是有在場的彆人也想起了某個故事?”鶴川說:“我們要不就在這兒等他們回來?”
“你想讓整個世界變成紅皇後的遊樂場嗎?”話是這麼說,惡魔的腳步絲毫沒有移動:“這個洞我鑽不進去。”
“變成克拉麗絲也許可行。”赤井建議。
“想都彆想。”惡魔一口否決。
“呃,”天使指了指那個洞口,遲疑著說:“你們有沒有覺得,它越變越大了?”
“是的。”赤井仔細地觀察了片刻,肯定地說:“而且它離我們越來越近了。”
“我感覺不到我的腿了。”惡魔說:“你們誰還能動嗎?”
“啊哦。”鶴川說。
然後他們就掉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