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生鏽的廣告牌橫貫在柏油路的中央。
“A市歡迎您。”
A市的植株比其他地方都要茂密,換人來走,估計是寸步難行。
好在贏舟並沒有身體,他穿過了如同雨林一樣粗壯的植物根係,不斷地朝前走去。
這裡被破壞的很嚴重,隻剩一些零星的裝飾,還能看出過去繁榮的影子。
贏舟路過了車站、學校、公園。詭異生物數量多得像是在開什麼銀趴。
儘管沒有檢測,但贏舟猜測,這些怪物的靈頓數值都不會太低。
贏舟來到一棟熟悉的建築前。
他的家,或者說,李洋和許文玲的家。大人們順便在家裡養了隻出氣的小孩。
贏舟在這裡隻住了6年,剛好囊括他的整個中學階段。
他的家庭沒有溫情,隻有暴力、爭吵,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上門的催收。
贏舟從不覺得這裡是自己的家。
那為什麼太歲會選擇在這裡落腳?
贏舟想,應該是他沒有彆的地方能去。
贏舟抬起頭,看著幾乎從舊窗戶裡擠出來的綠色枝葉,詢問:“你沒有自己造一個小房子嗎?”
就像是島上的那個。
贏舟一層一層往上爬,來到了曾經的家門口。房子的門板早就被頂開,越往深處走,藤蔓纏繞的就越緊。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嚴絲合縫,像擁擠的沙丁魚罐頭。
贏舟感覺到了一股吸引力。就像是旋渦,或者磁鐵。
他在臥室裡,看見了一朵花苞。
這株太歲花比其他花都要大。白色的花瓣緊緊閉合著,花瓣的表麵布滿了血絲。
花瓣微微張開了一點。
幾乎是瞬間,贏舟被吸了進去。
他從花苞外,來到了花苞內。或者說,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這具身體蜷縮在一起,像嬰兒L躺在母親的子宮裡。但連接他的不是臍帶,而是數不清的植物根莖。
很難說清楚,到底是身體裡長出了這些植物;還是植物在從母體中,貪婪地汲取著養分。
覆蓋了整個世界的太歲花,共享著同一個母體。
贏舟不能動,但他的身體知覺正在緩緩複蘇。
就像是麻藥逐漸失效。
贏舟感覺到了疼痛。而且疼痛感越演越烈,像是身體的每一寸都被撕碎,精神也麵臨著無窮無儘的痛苦和高壓。
贏舟是很耐痛的。他受過的傷絕對不算輕,險象環生好多回。也從來沒對疼痛感覺到畏懼。
但現在這種痛不太一樣。
是一種很強烈的絕望和崩塌。
這不是贏舟的情緒。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的。
但從理論上來講,他就是身體的主人。
贏舟被痛醒了。
他像是做了一場很難醒來的噩夢,身體發麻,徹骨的寒氣從脊椎傳向四肢。
贏舟知道疼痛的原因,太歲的異能是用痛苦激發的,他需要這種疼痛來維持世界範圍的詭域。
贏舟的腦海裡還殘留著那種痛苦的情緒。
他哽咽著,控製不住的乾嘔:“呃……呃……”
吐出來的是潔白的花瓣,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正在失控,眼淚以一種誇張地速度生成著,並流出來。
他流的淚比之前二十年都要多。
贏舟跪在沙地上,用手掐著自己的脖子,脖子很快被撓出一道道血痕。
他想把自己掐死,讓靈魂從這具痛苦的身體裡剝離出來。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個精神病人。
而在四毛的視角裡,贏舟隻是安靜地睡著了片刻,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四毛顧不得燒火,它上前,一把抱住了贏舟:“舟,不!”
他沒能學會說很多話,急得打轉。
四毛變回了人型,跪在贏舟跟前,一把掐住他的手腕。
“不要……”
不要自殘。
不要自殺。
贏舟的手上居然全是血。
他們的思維在一定程度上共感,裴天因同樣感覺到了贏舟投射給他的、有限的疼痛。
但他畢竟不是贏舟,也沒有真的進入那個模擬出的世界。這種疼痛甚至比不上看見贏舟受傷時的心痛。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裴天因知道贏舟需要他。
他緊緊地抱住了贏舟:“沒事,我。在。”
“情景模擬”這個能力比大多數人想象中消耗更大。
贏舟完全處於異能使用後的虛弱狀態,他沒能從裴天因的懷裡掙脫,流著淚的眼睛裡是毫無理智的憤怒。
贏舟狠狠咬住了裴天因的脖子。犬牙刺破皮膚,還不依不饒地想要咬合。
裴天因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模擬點血液出來,讓贏舟進食。
它是不會流血的,頂多會流出一些黑色的霧。這些黑霧溢散出去,會降低他體內進化源的濃度。
裴天因並沒有人類的身體。現在這具身體,是他後天習得後,捏造出來的容器。
為什麼要模擬成人形?
因為人可能對非人產生性.欲;卻隻會對自己的同類產生愛情。
裴天因想要贏舟愛他,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他坐在地上,幾乎把贏舟環繞進了自己的懷裡。裴天因能感覺到贏舟的心跳。他一下一下地拍著贏舟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安撫著。
咬住他脖子的力道漸漸變輕。
贏舟用了很長的時間冷靜下來。
他鬆開嘴,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是紅色的,像血。但口腔裡的味道更像是糖漿。
贏舟不太習慣和人貼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該把人推開,或者讓裴天因變回那種類似於薑餅人的“可控”狀態。
贏舟在理智上接受了裴天因的存在。真實麵對時,卻總有些難為情。
但是他太累了。累到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贏舟回抱住了他。
“……四毛。”贏舟虛弱地說著話,聲音很輕,“我想救他。”
“不。我一定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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