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祁複禮的日記並不是難事。
他幾乎不對人設防,或者說,他從不留下能讓人碰觸到的把柄。
尤其是他那幾本,前麵寫了些高數、大學物理做遮蓋的筆記本。
李穗苗再熟悉不過,上高中時,班上有個叫李吉吉的女孩子,喜歡在上課的時候偷偷寫小說,也是如此,寫在各科資料本的後麵,以此來躲避上課時老師的檢查。
祁複禮的幾個筆記本就是如此送來。
臨近複習周,葉揚書提到,他那邊有一些老師去年給的複習資料,考慮到他們的授課老師是同一位,特意問李穗苗需不需要。
現在學校明令禁止授課老師給畫重點,李穗苗又直奔著下學期的獎學金而去,聽到這話,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筆記本是上午送來的,下午葉揚書忽然又打電話,說不小心把筆記本弄混了,裡麵有一些是祁複禮的,他需要給對方送過去。
那些筆記本都是學校超市最基礎的那種,黑色封麵,沒有任何文字標識,的確容易弄混,也很“合理”地弄混。
“是你故意的,還是葉揚書?”李穗苗問,“你們想讓我看到什麼?”
祁複禮說:“一些不方便出口的真相。”
“是你們不方便出口的真相,”李穗苗說,“謝謝你,讓我覺得自己那一巴掌真的沒有打錯人。”
“先彆說這個,”祁複禮低聲,“手疼不疼?”
李穗苗發現他真的沒有、完全沒有所謂的羞恥或者恐慌這種情緒。
他就像一個被剝離了情緒的機器人,大腦中隻有達成目的的代碼。組成祁複禮的不是血肉和感情,而是無數個0和1,或許他的基礎構成不是呼吸,而是二進製。
李穗苗說:“為什麼要看我?”?
祁複禮說:“我不知道。”
李穗苗已經做好了對方在這個時刻說“我愛你”的準備,他卻回答“不知道”。
她從高崖上墜落,落在深不可見底的柔軟棉花上。
“正常情況下,我是不是要說’我愛你’,所以才會偷偷地看你?”祁複禮說,“但我其實很難分辨,到底是出於愛還是因為想看你。我不能很好地區分這兩者在動機中的占比。當然,我可以解釋,是愛你,太喜歡你,所以忍不住——不過沒有這個必要,我不想再對著你說謊。”
李穗苗盯著他。
“說’愛你’,並不能為偷偷看你這件事開脫,關於這件事,我沒有任何狡辯的理由,”祁複禮說,“我一直在等著你審判我。”
李穗苗踩著薄薄的雪,沒有咯吱咯吱的聲音,還沒有到大雪的時節。風吹著他們的臉頰,過了很久,李穗苗才說:“我把筆記本還給葉學長了。”
祁複禮說好。
已經走到分叉路口,李穗苗往右走,祁複禮跟著她,緩聲說:“我愛你。”
李穗苗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對方這樣一句話,突兀的像在數學大題中忽然間增加一道英語題。這種風牛馬不相及的話題跳躍性超過李穗苗的大腦運作速度,她仰臉,問:“為什麼?”
祁複禮說:“我不知道,我不能冷靜分析,我隻知道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