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已經死去快半年了。
那場爆炸案中,倒計時停在6秒的定時炸彈忽然重啟,再醒來時,已經在這隻黑貓身體裡。或許正是因為原主餓凍至死才給了他附身的機會,萩原研二一醒來就充分體會了饑饉和孱弱,掙紮著找到一處流浪貓喂食點,才靠著碗底一點點遺留的貓糧艱難地活下來。
解決最初的生存危機後,萩原研二立刻想去找姐姐,哪怕不能相認,好歹看看她是否還好——現實迅速給了萩原·前爆.炸物處理科警察·上到敬老院下到幼稚園眾多女性的芳心縱火犯·研二一記耳光,身為一隻孱弱的小奶貓,光是活下來就得拚儘全力了,哪怕他擁有成年人的智商也一樣,畢竟智商解決不了他拉肚子、被貓打、被狗追、被烏鴉薅毛的問題。在生存壓力下,萩原研二的目標從去神奈川找姐姐,降低找本市的鬆田,再降低為不再被大狗攆得到處跑……
在貓生目標一降再降後,萩原研二終於保住了比地鐵站還低的底線——不去翻垃圾桶。
他做到了!他從來沒吃過垃圾!驕傲的萩原研二保住了他的脊梁!
一覺睡醒,萩原研二扒拉著籠子的插銷,準備出去解決點生理需求,他理解警察們一心辦案,但他畢竟是個活物,得吃喝拉撒——
“你醒了呀?”白鳥任三郎對被自己嚇了一跳的黑貓歉意一笑,“你的主人手術已經結束了,我帶你去醫院見見她怎麼樣?”
交通監控和證人證言都證實了受害人是被凶手一把推到馬路上才遭遇了交通事故,但無論如何撞人的是他,因此這個案子他被排除在外,雖然沒有被停職,但也沒有立刻讓他參與其他案件調查,白鳥失落之下隻能主動請纓來照顧這隻護主的小黑貓。不想從案發現場到帶回來取證一路都十分安分的黑貓卻在他打開籠門的一瞬間竄出——
“等等!”白鳥立刻追了上去,一貓一人前後腳衝進男衛生間,黑貓竄到角落裡洗拖把的水池壁上,四平八穩蹲好,嘩嘩水聲響起。
白鳥呆住了。
“我給你買了貓砂盆和貓砂,”白鳥在貓碗裡倒上水和貓糧,看它毫不抗拒地吃了才鬆口氣,拍拍身邊的大袋子,“沒想到你主人教過你在下水道尿尿,你可真聰明,這都能學會。”
吃的正歡的黑貓抬頭看了他一眼,白鳥莫名覺得那眼神裡全是嫌棄。
哈哈哈當然是看錯了,一隻貓再聰明,難道還能聽懂人話麼?
醫院原則上不允許帶貓進來,但白鳥自掏腰包給受害人換到了單人病房,加之他特地選了一個特彆像手提帆布包的貓包,裡麵的黑貓也格外老實,順利偷渡進入病房。
“千萬不準碰那些管子和線,知道嗎?”白鳥小心翼翼地一手拉開貓包一手擋著出口,黑貓十分通人性地隻探出頭張望,並不強行出來,才鬆了口氣,把貓包放到了床頭櫃上,讓黑貓陪一會兒自己的主人。
萩原研二凝視著病床上昏迷的年輕女子,她裸露在外的左手和右腿都打了石膏,額角縫了針,臉上也有大片擦傷,雖然留守醫院的女警說她並沒有生命危險,傷處雖多卻都不嚴重,不會落下殘疾,萩原研二還是怒火中燒,那個混蛋……
當晚白鳥把黑貓帶回自己的公寓過夜,白日所見曆曆在目,一人一貓都睡的不太好。
電話是掛著黑眼圈的白鳥和精神懨懨的黑貓一起吃早飯時打過來的,非常老套的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犯人抓到了,是個曾兩度入獄的不入流□□混混,外形與現場攝像頭拍攝到的一致,血型與黑貓爪子取樣一致,隻等DNA比對結果出來就可以錘死,壞消息是……受害人椿小姐失憶了。
白鳥任三郎以趕飛機的速度收拾了貓包衝向醫院。
貓貓很可愛,貓貓很聰明,但貓貓並不能治療失憶症。
病床上的椿柚李小姐見到對她心心念念的黑貓後,沒有表現出任何恢複記憶的跡象,甚至想不起自己貓咪的名字。
哪有什麼名字,她還是第一次見我呢。萩原研二乖巧地趴在床邊被擼,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能想起來就有鬼了,她又不是真的椿柚李。春柚李擼著貓,頭疼地向看著眼前發型奇怪的警官表示自己已經充分感受到他誠摯的歉意,實在不必鞠第四躬了,她是失憶了,又不是死了。
醫生很快來趕人,柚李最後摸了一把貓,拜托白鳥任三郎下次來時把現場錄像帶來給她看看。
做完術後檢查,醫生護士也離開了,病房安靜下來,柚李抬高床頭讓自己半躺著,扭臉看了一眼床頭的名牌。
椿柚李女 23歲。
除了姓氏比她多一個偏旁,其他一模一樣,包括出車禍這點。
這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麼?一個東瀛人?所以,是她出車禍時天時地利與人和,剛好撞到了什麼空間縫隙,導致穿越到平行世界的“自己”身體裡?那椿女士也穿越到她體內了麼?她出車禍時四周沒人,不知有沒有馬上被送醫救治,她們又還能不能各歸其位……
算了,她數理化成績平平,這會兒丟她去圖書館都不知從何查起,更彆提靠自己找出安全的二次穿越方法了,暫且靜心養傷吧。
根據醫生的說法,她做完手術已經超過12小時,從出車禍算起的話,都快一整天了,父母親戚一個都沒見到,前麵那位女警佐藤和後麵的白鳥都對她父母隻字不提,這位椿女士大約也同她一樣,是個父母緣淺的。
但她有貓貓。
柚李回憶著黑貓皮毛順滑的手感,和佐藤警官口中的護主行為,微微皺起了眉。
那隻黑貓……
不,還得再確定一下。
雖然車禍導致她左臂脫臼、右小腿骨折,好幾根肋骨出現裂痕,但萬幸是她的內臟沒有受到嚴重傷害,臥床幾天後主治醫師就允許她坐輪椅出去轉轉。
去食堂吃了頓清湯寡水的病號餐後,嘴裡淡出鳥來的柚李被護工大姐推回病房,路過一間半掩著門的病房時,被其中傳出的爭吵聲吸引。
“菊丸慎也!你欺人太甚!”稍微有點年紀的女人大聲哭罵。
“慧子!我說了,我真不知道這個顏色是從哪……”
“爸,媽媽都住院了,你怎麼還這樣!”
“就是就是!都是爸爸不對喵!”
喵?
神色懨懨的柚李瞬間不困了,拍著輪椅扶手讓護工大姐停下,凝神細聽。護工大姐其實是白鳥家的保姆,被自家少爺指派來照料被他撞傷的椿小姐,儘管心中不認同椿小姐聽牆腳的行為,但一來憐惜她年紀輕輕遭此橫禍,二來早已習慣謹守本分對主家的行為不多置喙,順著柚李的心意停下了輪椅。
一個中年男人,一個少女,一個男孩,看來是一家四口的捉奸大戲。柚李聽的津津有味,四人吵成一團,女人又氣又傷心,男人急的說話都舌頭打結,卻怎麼也說不清楚胸前口紅痕跡的來曆,一雙兒女倆自然站在母親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