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去豫章前,他們就信服伏先生,去了豫章後,他們更是打心眼裡敬佩。
伏危開了口道:“倒不是什麼大事,回來後我便送信請示大人,待我與新知縣交接後,你們若願意,就與我一同回豫章,按照同意的人再招攬新的衙差。”
先前與周知縣去豫章的衙差,幾乎都是較為得力的。也多是周知縣一手帶出來,人心也皆向著他,身手雖不是極好的,可總比到豫章重新帶人要可靠一些。
因此,伏危自然要把這些人帶著去豫章。
由他親自帶去豫章,銘感不忘,往後便是心腹。
眾人聞言,不可置信地看著伏危,想去可又猶豫:“豫章離家千餘裡,往後再見一眼家人恐怕困難。”
“對呀,我還聽說北邊已經開始打仗了,不知何時會打到嶺南人,遠在千裡,終還是難以放心。”
伏危一笑:“這有何難,若是家中隻獨子,那便帶上雙親與妻兒一同前去,安家費我便向大人申求,就是沿路上的盤纏……我自掏腰包,每人一兩銀子。”
隨行回來的人,加上豫章尚有幾人要帶去的,共是十一人。
有人心動,道:“豫章有周家,有大軍坐鎮,總比留在玉縣安全……我願追隨先生去豫章!”
這話說到眾人的心坎上了。
若蒼梧被打,沈太守不太可靠,還有誰能護得了他們?
豫章周家實力雄厚,為一方霸主,個個軍人都與嶺南懶散的軍人不同,龍精虎猛的,一個能抵他們五個,若有戰禍,他們不知牢靠多少!
不過片刻,所有人都決定舉家搬去豫章。
*
轉眼一個月已逝,沈太守依舊穩坐蒼梧城。
有可能是北邊禍起,新帝無暇顧及,也有可能是來的人,都被人悄無聲息地給解決了。
虞瀅更偏向後者。
沈太守既已和牧雲山結盟,儼然和造反無異,所采得鐵礦自然都暗中運送給了牧雲山。
伏危收了藥材,托了人運送往外地,實則是往豫章送去。
藥材送出去後不久,新官上任。
新官是不願到這窮鄉僻壤做知縣的,來後沒半個笑臉,但對上伏危,卻不敢輕待,甚至可以說是有幾分狗腿。
到豫章周家底下辦事,往後官可能比他做得都還大,哪裡還敢耍半點官威?
新官尚不成阻礙。
*
虞瀅去給牧雲寨寨主複診,伏危因一個月之期到了,這回依舊一同前往。
虞瀅一如既往的複診,隨後留一人單獨說話。
牧雲寨主什麼都沒有說,把幾張紙給了他:“看看。”
伏危垂眼看了那幾張紙,心下驚詫。
難不成還真給他尋著人了?
尋不到無所謂,但若能找到最好,這便是能讓牧雲寨主相信周世子為人不磊落,心胸狹隘的最有力證據。
伏危拿起紙打開,隻掃了一眼便知這是何物。
這是供詞,還是武校尉的供詞。
上麵清楚的陳述著是誰收買的他,又是如何陷害的周郎將。
他受周府主母娘舅利誘威脅,取五千兩去周口之地賑災,隻隱晦所指是周郎將的命令。
他知曉周家娘子的娘家,陳家娘舅是不會留他活口的,所以邊陷害邊伺機而逃。
最後,他昧了兩千兩逃到了嶺南,做了尋常種田漢子。
當年的兩千兩,因給老父和妻兒看病,共花使了三百兩左右。
“未供出周家世子,但脫不了乾係。”牧雲寨主眉心緊蹙,心下暗道周宗主如此梟雄,怎生了這麼個眼界淺薄,心胸狹隘的兒子?
伏危看了一遍供詞後,抬頭問:“人呢?”
“放了。”牧雲寨主應道。
伏危眉梢一挑:“寨主放了他?”
“當年,陳家以老父與發妻性命做威脅,如今老父神誌不清,發妻與幼子孱弱,離不開湯藥,若擒他走,這些人一個都活不了。”
伏危忽然一笑:“嶺南人都道牧雲山悍匪殺人不眨眼,凶神惡煞,竟不知寨主卻有如此好心腸。”
牧雲寨主冷睨了他一眼:“陰陽怪氣。”
伏危笑而不語。
“姓武的是錯了,但未深陷兩難,不知其中苦。”
“忠義兩難全,選哪一方都對,但也都錯,上天對他的報應都應在了他與家人身上,這輩子終不會有幸福美滿所言,這便也是懲罰。”
“未深陷兩難,不知其中苦。”伏危低念了這一遍話,沒有多做表態。
但牧雲寨主看得出來,伏危不會再追問那姓武的下來。
半晌後,他道:“你且等著,我去去就來。”
說著,起身往外走了出去。
虞瀅看著牧雲寨主從屋子裡頭走出來,隨即從馬車上提了一個箱子下來。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再好奇。
牧雲寨主端回了一個匣子放到了伏危的桌前,聲音沉厚。
他打開,裡邊赫然是銀塊。
“給他留了一百兩,餘下的一千五百兩都在裡頭,都有豫章周家的官印在,配上供詞呈給周家宗主,就說武校尉畏罪自殺了。”
伏危抬眼看他:“萬一,周家宗主不信,反而懷疑當年真的是周毅大人匿藏了軍餉呢?”
“你當那些大世家的宗主都是眼瞎耳聾的?”話一出,想起那周宗主可不就眼瞎過一次麼,又改了口:“那周家宗主眼瞎過一回,再瞎第一回,這宗主之位不做也罷。”
如此口氣,有尊重,但不多,看來與周家宗主關係匪淺。
其實伏危心裡清楚,隻怕武校尉被擒住,交代了過往之後,牧雲寨主應當就差人回去告知周家宗主了,因此才會篤定周宗主不會懷疑。
伏危把供詞收了:“是否把這供詞和這賞銀呈到周宗主麵前,在下一人決定不了。”
牧雲寨主道:“事情已結,我便走了。”
伏危起身一拱手:“後會有期。”
牧雲寨主睨了他一眼:“我這頭疾還需得你娘子醫治,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也會尋到豫章去。”
伏危一笑:“那便恭候牧雲寨主大駕。”
半是客套,半是認真。
牧雲寨主自知他現在的身份,也沒把伏危的歡迎當真。
送走牧雲寨主,伏危摸了摸胸口的供詞,再撇了眼桌上的白銀,唇角微勾,眼底浮現淡淡笑意。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