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未來聽著門外越發響亮的聲音, 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彩菜阿姨的電話。手還沒按到屏幕上,渡邊未來先頓了一下。
手塚國光已經去德國, 渡邊未來並不能確定彩菜阿姨還留在了日本。更何況, 門外是一個成年男子,彩菜阿姨要是一個人過來, 也幫不上什麼忙, 說不定還會連累到她。
渡邊未來想了一會, 還是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 轉身往回走,手上緊緊地握住手機, 以防外麵的人破門而入, 到時候才能及時報警。沒想到, 渡邊未來還沒走幾步,身後的敲門聲就停下了。
一時間,整個房子內都變得十分安靜, 沒有任何多餘的聲音。
渡邊未來卻還是不敢放鬆, 隻站在大廳處,等待著外麵來人的下一步動作。渡邊未來屏住呼吸, 目不轉睛地盯著玄關的入口處, 一刻也不敢分神,生怕下一秒就會發生變故,將自己打了個措手不及。
在渡邊未來的注視下,門有了奇怪的動靜,啪嗒一聲,像是用鑰匙在鎖孔中轉動的聲音, 刺激著渡邊未來本來就敏感的神經。渡邊未來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叫出來,但是還是在關鍵時刻捂住了自己的嘴,最後還是沒有喊出聲。
渡邊未來連忙低頭,在撥號界麵輸入報警電話的號碼“110”,然後死死地盯住玄關處,手指已經輕輕地觸碰到了撥打的按鍵,隨時等待著下一秒的決定。
門開了。
隔著幾個櫃子,渡邊未來和門外的男子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行說話,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較量。渡邊未來僵在原地,喉間是一陣乾涸的味道,她下意識地抿緊嘴唇。
“未來”男子眉宇一緊,掃視著大廳,語氣中飽含指責,“你怎麼不開門?”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男子的嘴中吐露出來,渡邊未來猛地鬆一口氣,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鬆弛下來。看樣子,那個人應該是認識自己的,而且不像是第一次來到家中的感覺,手上還有鑰匙。
難道是父親嗎?
這一種猜測一下子冒出頭來,渡邊未來卻還是持著懷疑的態度,她輕聲問:“我以為敲門的是壞人……”言外之意,就是在問對方怎麼不直接用鑰匙開門。
明明手上是有鑰匙的。
“我以為你母親在家。”渡邊和弘神色一變,轉身就像自己的臥室走去,沒過幾秒,手上就拿著一個文件袋走了出來。
渡邊未來完全搞不懂目前的狀況,隻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渡邊和弘的一係列行為。走出臥室後,渡邊和弘像是剛剛才想起渡邊未來一樣,一雙黑眸眯起來,具有極強的壓迫感,注視著渡邊未來:“不要管你母親的事情,就讓她自己折騰。”
“作為渡邊家的孩子,現在考上東京大學才是你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不許做。”
渡邊未來聽著渡邊和弘的話聽的發懵,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是渡邊和弘似乎並不滿意渡邊未來的沉默,一記眼刀甩過來,渡邊未來還沒來得及思考,遵從的話語就下意識地說了出來:
“是,父親。”
就像是演練過無數次一樣,是刻在骨子裡的順從與溫順。
看到渡邊未來的反應,渡邊和弘才滿意地轉過身,拿著手上的文件袋,徑直離開了家門,再也沒有說一個字。直到渡邊和弘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玄關處,關上的大門發出一聲重響,渡邊未來才茫茫然地回了神。
渡邊未來低下頭,看著地板上自己的腳尖,思緒一點點地蔓延開來。在渡邊和弘看向自己的時候,渡邊未來總覺得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控製了自己的身體,操控著她的一言一行。
那一刻,渡邊未來就像是任人隨意操控的提線木偶,完全喪失自己的理智。
多麼可怕。
渡邊未來心有餘顫,她盯著地板發呆,直到將眼睛都看得開始微微發澀,才勉強地收回了眼。渡邊未來垂眸看向自己手上的手機,還停留在撥號界麵,已經到了要自動熄滅的臨界點。
渡邊未來一頓,還是將屏幕點亮,找到渡邊美奈子的號碼,撥打過去。
關於渡邊和弘的第二句話,渡邊未來還聽的懂,就是讓她好好學習,是一句還算正常的囑咐。但是,渡邊和弘的第一句話,提到了渡邊未來美奈子,還讓渡邊未來不要管她。
渡邊未來的腦海中瞬間想起渡邊美奈子之前在電話中無意顯露的種種異樣,之前渡邊未來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現在順著渡邊和弘的話想就難免有點奇怪。
“石井小姐,河上先生正在等你。”
當時,渡邊未來就聽見了這句話,但是轉念一想,周圍的環境本來就嘈雜,可能是彆人的聲音大了一些,就通過渡邊美奈子的電話傳到了渡邊未來的耳中。
可是,如果渡邊未來非要細想,將這句話和渡邊美奈子聯係到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一時間,無數種設想出現在渡邊未來的腦海中,但是渡邊未來不想要隻是憑空猜測,而是聽渡邊美奈子親口說。
渡邊美奈子幾天後回家,渡邊未來本可以等到那之後再和渡邊美奈子聊這些事情,但是現在她有點等不及了。渡邊未來就像是往大海中走去的人,在一步一步的行走中,水逐漸沒過了渡邊未來的頭,但是她的感覺並不強烈。
渡邊未來本可以這樣一步步地走到最深處,然後麻木地在大海中死去,但是一旦渡邊未來意識到了什麼,她就無法什麼都不做,隻是看著水一點點地淹沒她。
所以,渡邊未來現在必須要得到一個答案。
“嘟嘟嘟……”
電話撥通的提示音響起,清晰無誤地落在渡邊未來的耳畔,敲打著她的心。渡邊未來注視著屏幕,死死地抿住了嘴角。
“未來?”
電話一接通,手機顯示的界麵隨之一變,渡邊未來聽見了渡邊美奈子的聲音,既近在身邊,又像是從遙遠的遠方傳來,顯得模糊不清。
渡邊未來輕輕地應了一聲,她冷靜地敘述著之前發生過的事情:“父親剛剛回家了,拿走了一個文件袋。”渡邊未來刻意忽略掉電話那端緊繃住的呼吸聲,繼續陳述著。
“他讓我不要管你的事情,隻要學習考東京大學就可以了。”
說完,渡邊未來開始靜靜地等待著渡邊美奈子的反應。當渡邊未來聽見渡邊美奈子喊“抱歉”的時候,她的心不受控製地沉了下去,那種不詳的預感終於還是在渡邊美奈子話中得到了清晰的印證。
“未來,我本來是打算回日本之後才和你說的,但是我想現在必須給你一個回答。”渡邊美奈子歎了一口氣,爾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異樣,語氣兀然變得堅定:“我要和他離婚了。”
渡邊美奈子說得坦然,但是話語落在渡邊未來的耳畔,就像是一聲巨雷,直接炸醒了她那麼多天來的天真和幻想。渡邊未來嘴角不受控製地抽動了幾下,痛感就這樣地漫了上來。
渡邊未來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是真的從渡邊美奈子的嘴裡聽到,對於渡邊未來的影響還是巨大的。渡邊未來沒有說話,隻是繼續默默地聽渡邊美奈子的解釋:
“太累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我想要嘗試一種新的可能。對不起,未來,也許是我太自私,但我還是渴望著能夠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一直被困在這婚姻的牢籠中,直到死去。”
“對不起。”
渡邊未來聽著渡邊美奈子的聲音,記憶中的畫麵卻突然在眼前浮現,都是之前一家人相處的場景,曆曆在目。渡邊未來閉上眼,還是出聲製止了渡邊美奈子無止儘的“懺悔”:
“沒關係。”直到話說出口,渡邊未來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變成如此的乾澀,她慢慢地說,幾乎是一字一頓,耗費了大半力氣,“你是自私的,我又何嘗不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