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水泥砌成的灰色建築從上空俯瞰, 如同醫院的標誌性符號,又像數學符號裡加大加粗的‘+’號。
十幾米的高牆與電網將建築圍得密不透風,高牆外, 是一眼望不到儘頭的低矮草叢, 周圍荒無人煙。落了鎖的兩扇鐵門附近,鋪滿了枯草殘葉,兩旁的警戒亭裡空無一人。
除了偶爾的風吹過,讓枯葉摩擦地麵發出細微聲響外, 這座建築呈現出滲人的死寂與荒涼感。
【傳送完畢。】
【玩家觸發主線任務:獲取監獄長的鑰匙, 在七天內順利逃離無人監獄。倒計時:第一天白天。】
【此次打賞采用熱度池規則, 副本第一天屬公選期, 彈幕不可見,熱度分配以共有占比與私有占比兩種形式在副本結束時分配。】
身體恢複掌控權後, 趙如眉一睜眼,看見的便是兩架上下鋪鐵床緊臨著貼牆擺放, 灰黑色牆壁,統一規格的軍綠色被褥淩亂擺在狹窄又空蕩的單人床上。
貼牆站立的趙如眉餘光看了眼左手側上了鎖的監舍鐵門, 又將視線望向右手側的白色洗漱台。在洗漱台旁邊還砌了高約一米的隔斷牆,牆上擺著四個鐵杯, 裡麵各有一根牙刷。
說實話這個監舍小的離譜, 不需要張望, 光用餘光就能將布局一覽無遺。
擺了鐵床的過道更是狹窄到隻能容納一個人通過。
趙如眉低頭落在自己的穿著上, 灰色布球鞋搭黑白條紋寬腿長褲與條紋長袖上衣, 標準的囚服裝。這種囚服的白有點偏灰,雖然是黑白的配色,卻不會讓人聯想到斑馬,反而給人一種頹廢感。
本該是四人的監舍目前隻有趙如眉一人, 從鐵門縫隙望向外麵,借著從屋頂照進來的陽光,隔著一條長廊的對麵監舍同樣空空如也。
趙如眉剛抬腳往監舍鐵門方向踏了一步,無人的鐵床冷不防發出一道‘嘎吱’聲。
[根據我多年的副本觀看經驗,凡是在過於安靜的地方冷不防出現異響,必定表示要出事!]
[一階副本,不至於不至於。]
[我偶像呢?居然有二十四個主播,讓我康康哪個才是我的偶像!]
[又到了喜聞樂見的買股環節,讓我猜猜,這回又有多少粉絲認錯自家主播。]
[……]
接到恐怖直播間通過智腦提示‘您關注的主播已開播’消息後,寧朝今白皙俊美的麵容上浮現驚喜之意,他丟下還沒做完的體魄鍛煉,直奔智腦艙,飛快躺了進去。
根據提示,寧朝今直接跳進主播所在的副本。等進入後,他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是多人副本,還是中型規模。
多人副本裡所有主播ID不可見,也不可關注,就連外貌甚至性彆也會發生變化。可能上一場關注的主播是女性角色,這一場就變成了男性。
觀眾想要在多人副本裡認出自己粉的主播,隻能通過主播的表現去辨彆。
寧朝今看著被切割成二十四個小窗口的大屏幕,他按照順序,一個一個點開,每當一個代表主播的小窗口被點開放大,其它小窗口就會相應縮小。
副本剛開始,即便是觀眾也獲取不了太大信息。隻知道這是一個男性監獄,所有主播全是男性。
寧朝今每點開一個小窗口,就會去觀察主播的神態與細微動作。
監獄的死寂給人一種很強烈的壓迫感,大部分主播麵對這種開局,都是既警惕又緊張。
微微顫動的手掌,繃直的唇線,嚴肅的神情,過於陰鷙的目光……
寧朝今毫不留戀地劃過這些小窗口,點開下一個。
當看得隻剩最後幾個小窗口,寧朝今正準備觀察這位眼眸深邃五官立體的主播的肢體動作,忽地聽到鐵床發出‘嘎吱’聲。他跟著嚇了一跳,目光下意識落在主播身上。
趙如眉神色平靜看向空無一人的鐵床,她眸光在之前蓬鬆,但隨著響聲後凹陷了一塊的被褥上停留兩瞬,很快得出結論:有看不見的東西在床上。
仿佛是為了印證趙如眉這個結論,軍綠色被褥連著凹陷了幾處,從裡側到外側,床鋪發出輕微晃動聲。
“哈欠——”
一道粗獷的男性嗓音憑空出現,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他像才注意到趙如眉,問了句:“新人?”
目前可以確定的確有個看不見的人坐在床上,甚至有可能在打量趙如眉。
但在趙如眉視野裡,床鋪除了被褥與床墊有所凹陷外,彆無他物,她甚至感知不到對方的目光注視。
“法克,跟你說話,你聾了?”
也就間隔兩秒,趙如眉沉默思考時,鐵床上鋪的囚犯已經摁耐不住暴躁脾氣,他話音一落,一個枕頭毫無防備朝趙如眉飛了過來。
由於看不見人,被攻擊的人甚至沒辦法根據對方抬手的動作提前防備。
眼看就要被枕頭砸臉,趙如眉伸手接住後又照原路拋了回去,動作利落之乾脆,不光讓監舍陷入短暫沉默,就連留意到這一幕的觀眾都忍不住大呼好莽。
[看不見對方,又是新人,這主播這麼挑釁對方,就不怕被這些囚犯圍毆嗎?]
[厲害啊,這麼莽的主播怎麼活到現在的?]
[這個副本對主播很不友好啊。]
[這才第一天,不會開局就涼吧?]
[……]
寧朝今把滿是不看好的滾動彈幕關掉,目不轉睛盯著屏幕裡,神情始終平靜的主播,臉上是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狂熱。
他找到了!
“狗屎——”
想砸人結果反被砸臉的囚犯反應過來,怒罵了一句臟話。上鋪的被子飛開,床架發出嘎吱嘎吱聲音,這囚犯明顯是要下來找趙如眉麻煩。
包括觀眾在內,大家都知道囚犯不會罷休,可他要如何對付主播呢?
不論是用拳頭打人還是用腳踹,在他行動結束前,誰都不知道,這種未知的不確定給人帶來了極強的緊張與危機感,一部分觀眾甚至緊張地攥起了拳頭。
“嘿,彆激動,剛才是你不對,卡格爾。”屬於下鋪囚犯的粗獷嗓音溫和說,“對待新人,我們應該要有足夠的包容心。”
“是這樣的沒錯。”
隔壁床鋪又響起一道偏輕的嗓音,“這樣吧,新人,我原諒你的冒犯了。”
正當觀眾以為有驚無險時,表示原諒的這個囚犯,頓了下又說:“隻要你在我們麵前跪下,我想卡格爾也不會再跟你計較。”
“很好,默文的建議很不錯。”從卡格爾的語氣變化,可以聽出他很滿意這個提議,“是跪下求饒,還是被我們打死在這裡,我想你心裡應該清楚該怎麼選。”
[果然能被關在監獄裡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監獄不就是法製社會下的微型叢林嗎?老欺新,強欺弱。]
[好家夥,這裡也在讓主播下跪?隔壁監舍也在用這個法子欺負人,還讓學狗叫。]
一時間觀眾的討論點從‘能被關進監獄果然不是好東西’到一個兩個都讓新人下跪,這些看不見的囚犯是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
由於兩個主播離得太近,且麵對的困境相似,一時間,觀眾來回切換視角,特彆好奇兩人會如何應對。
就連寧朝今也忍不住切到隔壁監舍看看情況,一模一樣的環境,同樣靠牆而站的這位主播身體抑製不住地發抖,他低著頭,似乎在權衡該不該下跪。
[靠,大不了豁出去,跟這些囚犯拚了,跪個屁!]
[你連人都看不見,你怎麼拚?就算不會被打死,打個半殘你任務還做不做?任務完不成就死,這種時候隱忍一下很正常好吧。]
[雖然下跪很屈辱,但跟性命比起來,我覺得還是後者比較重要。]
[不跪挨打,跪下完全是在公開處刑,有沒有第三種選擇啊,這怎麼都這麼憋屈啊?]
[我想不出麵對這種處境,主播還能有第三種選擇。]
所有觀眾都不看好這兩位被逼下跪的主播,卻又頻繁切換兩個小窗口,觀察兩人的一舉一動。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監舍的隔音其實很不好,觀眾通過小窗口能一覽無遺兩個鄰近監舍的情況,而監舍裡麵的人,也能通過囚犯的交談大致了解隔壁發生了什麼。
竹本喜久在聽到卡格爾打算找隔壁主播的茬時,心裡其實很高興。開局如果能弄掉一個競爭對手,那麼最後瓜分到的公共熱度,也會相應增加。
但他沒料到峰回路轉,隔壁的囚犯居然選擇輕飄飄原諒對方。
恰在這時,竹本喜久驚恐發現自己所在的監舍,竟然也有囚犯在,而且還是看不見的囚犯!
這種看不見的性質,跟天賦與道具不同。後者尚且還有破解的辦法,而前者卻是淩駕於後者之上,無法窺破,無法顯形,無法追蹤。
如果此刻有囚犯拿著一柄刀站在他身邊,竹本喜久壓根察覺不到。唯有當那把刀刺進他身體,讓他感受到疼痛,他才能反應過來,對方攻擊了他。
麵對這樣的敵人,可想而知主播的劣勢有多大。
竹本喜久聽到自己這間監舍囚犯提出的要求,他腦子裡第一想法不是反抗,也不是拚個你死我活,而是集中在如何下跪才能留住觀眾。
在他思考期間,隔壁監舍的囚犯居然對競爭對手提出了相似的要求。
唯一的區彆是對方不用學狗叫。
但這完全不要緊,隻要對方下跪了,那麼他再跪下就會非常地符合常理。甚至於隻要他站得比對方久,在觀眾心裡,他的可觀看價值將遠超對方!
要說唯一讓竹本喜久感到遺憾的,大概是對方大概率不會出局。
要是隔壁反抗就好了。
竹本喜久頂著偌大壓力,一邊期盼,一邊試圖多站一會。
“看來這回的新人不是很乖啊。”
隨著囚犯這句話剛說完,‘撲騰’一聲,竹本喜久當場就跪了,嗓音洪亮,“汪——汪——”
“叫這麼大聲做什麼!”
本以為能得到囚犯讚賞的竹本喜久萬萬沒想到他照做後,一道重力砸在肩膀處,連帶著整個人都摔在了地上,刻意壓低嗓音的那位囚犯顯得非常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