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8號清晨6點47分。
天還沒亮蓮帝山基地的兩個食堂就已經開門，等到集訓玩家吃完早餐到室內體育館集合，他們有序地分成了十個小組，每個小組三十人，環顧打量四周。
“感覺像回到了高中時期，很久沒有體驗這種沒凳子做的開幕跟類似會議了，希望不會持續太久。”一位年紀看起來三十幾歲的男玩家嘀咕說。
“都是玩家了，站一會有什麼關係。”跟男玩家同一組的年輕男孩說。
“地上這是什麼？”
在同伴提醒下，很快這些集訓玩家就注意到了地麵上貼著的跟‘+’號似的標識。類似的標識半米一個，及時覆蓋了整個體育場，此刻體育場不光集訓玩家，就連同為玩家的管理人員也已經到了陸續到齊。
隨著時鐘轉向七點，賀博聞等集訓項目負責人站在了臨時準備，約30cm高的講台上。
“你們好，我此次集訓項目的負責人……”穿著黑色正裝的賀博聞昨晚才刮好的胡子，今早上又長出了胡茬，在他身邊，是孫鑽興四人。
隨著賀博聞自我介紹完畢，本以為接下來會是集訓開幕的內容，誰料他話鋒一轉，忽然提及昨晚上的大排查。
本來不知道大排查目的，不感興趣的集訓玩家聽到這話，也不由得將目光落在賀博聞身上。
與此同時管理人員的隊伍裡，趙如眉一頭長發用飾品盤在頭上，穿著一套深綠色的訓練服，目光落在這些集訓玩家的臉上，一個一個掠過。
“昨晚大排查基地收獲了一批隻有境外勢力才會使用的新型潛伏設備，這些設備具有極強的隱蔽能力，更因為新型款式緣故，躲避了基地的檢測器。”
賀博聞掃過在場集訓玩家，不疾不徐說：“在收獲這批新型潛伏設備後，科技部門進行了破譯與監控反推，最終推出它們的出現時間，恰好與集訓玩家進入基地的時間相差不大。”
賀博聞話說到這裡，停頓了下來，似乎是在給館場裡的集訓玩家消化這個重磅信息。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裡話外明顯是在暗示這批新型潛伏設備是由集訓玩家帶進來的，並且還是受到境外勢力的驅使！對於間諜與叛徒，特管局的會員玩家上過專門的反間課程，比普通民眾了解更多。
平時有不少會員會充當魚餌，試圖釣五十萬，但隨著釣魚不成反失蹤的案例出現好幾宗，這些行為就少了。
一階玩家可能對國家競爭不怎麼了解，但凡是晉升二階與三階的玩家，或多或少都受過國外玩家甚至國內玩家的背刺與坑殺。且因為科技資源碎片的緣故，二階之後不同國籍玩家之間競爭更為激烈。
在場的集訓玩家本來就對以西國為首靠戰爭發家熱衷壓榨民眾狂斂資源的精致利己主義者沒好感，一聽說自己所在的小組裡或許就有內鬼，他們第一反應就是帶有敵意地張望打量。
有的集訓玩家因為緊張而慌亂，也有的在冷靜觀察他人，試圖找出那潛藏的內鬼。
一些緊張慌亂的集訓玩家收獲了最多的注視，越是被注視，他們表情越慌張。而越慌張，盯著他們看的集訓玩家越多，惡性循環下去，硬是凸出了四位疑似‘不打自招’的內鬼。
“不……我不是……”
被盯著的少年手腳發冷想要辯解，台上的賀博聞站在麥克風麵前，不疾不徐說：“監控雖然沒有具體鎖定是哪個集訓玩家，不過我們已經通過其它手段控製了一位可疑人員。”
本來還在互相懷疑的集訓玩家聽到這話，還以為是投放潛伏設備的內鬼被抓住了，有一部分集訓玩家看向講台上，都在等待賀博聞的下文。
他也沒有故意吊人胃口，遺憾表示那個人不是投放潛伏設備的內鬼，投放潛伏設備的另有其人。也就是說，此次潛入基地的內鬼不止一個，且投放設備的那個內鬼還在這批集訓玩家裡麵。
是誰？
有不少集訓玩家在張望，但他們有的隻是想看看誰可疑，有的……卻在不著痕跡地清點人數。
“我們不會放過任意一個內鬼，也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賀博聞在這些集訓玩家打量時，又開口說，“常規手段雖然無法突破基地的安檢，但我們是玩家，總有一些天賦適合攜帶物品，也總有一些天賦適合潛入。”
“在設備與目標群體如此明確的情況下，我們隻需要一個深度嗅覺天賦，就能找出與新型設備有過近距離接觸的人。這些設備前期有可能藏在車裡，也有可能放在身上。”
賀博聞漫不經心說：“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進入基地的時候，它一定在內鬼身上。不得不說有些天賦雖然在副本裡派不上太大用場，但放在現實裡卻非常厲害，尤其是高階天賦。”
“在圈出可疑人員前，需要麻煩你們暫時分散一下站在標記上了。放心，這個流程不會耽擱太久。”隨著賀博聞話落，在管理人員示意下，這些集訓玩家開始分散地踩在‘+’號字符上。
這些‘+’號遠遠不止300個，所有人都站完了，仍空缺了大約1/3。這對意圖數出在場有多少位集訓玩家的內鬼非常不友好，且因為分散的緣故，沒有了掩護，內鬼擔心暴露越發地不敢輕舉妄動。
已經觀望了一會，對每一個集訓玩家都建立了大致印象，且心底有了可疑人員名單的趙如眉恰在這時從管理人員當中走了出來。她挑著一個離得較近的集訓玩家，與他忐忑目光對視後，開始圍著他渡步轉圈。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她的舉動吸引了管理人員與附近的集訓玩家注意，賀博聞既沒有阻止，也沒有要向眾人介紹她是誰的意思。
深度嗅覺天賦？
能根據新型潛伏設備上麵攜帶的氣息，找出近距離接觸過這些東西的玩家？
對於這個說辭，大部分人是相信的，即便堅信自己沒有偷偷運輸過這些東西的玩家，在女生來到自己身邊轉動時，也有些忐忑不安。
就算他沒拿過，說不準他前後左右的玩家就是攜帶者，那他豈不是也要被套上可疑人員的名頭？
由於女生乃至其他管理人員均一言不發，館場內的氛圍格外沉凝，即便相信自己不是內鬼的玩家也忍不住在心底祈禱女生不要圈中自己。
女生身上聚焦了大部分集訓玩家的注視，內鬼的目光同樣在這位號稱有‘深度嗅覺天賦’的玩家身上。但看著女生連著觀察十幾個集訓玩家，都沒有駐步停留。
內鬼心底驀然一鬆，嗬，什麼深度嗅覺，很明顯是個幌子啊。
基地的這群人看來是想通過這個幌子把人詐出來，但很可惜，內鬼知道自己身邊當時都有誰。此刻這些人裡有的被觀察了，卻沒有圈出來，甚至於觀察人員連腳步都沒停過。
攻心計嗎？
內鬼有些不以為然，就靠這個計劃想把人揪出來，實在是太天真了。
在內鬼視線微低有些走神時，忽然發現觀察人員來到了自己身邊，有前來那十幾個例子，內鬼並不慌張，但也沒有囂張到表露出自信。
低眉順眼，佯裝緊張，在這方麵內鬼很擅長。
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隨著四圈落定，內鬼琢磨著這個觀察人員也該離開了，可破天荒的，她沒有離開去尋找下一個集訓玩家。
內鬼心底咯噔一聲，心臟難以控製地猛跳了下。
這是什麼意思？
她這是什麼意思？！
她覺得自己是可疑人員嗎？憑什麼？內鬼回想自己與那些設備的接觸，為了不留下指紋，每次觸碰都是佩戴手套，而且，而且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洗澡都不知道洗過多少回，得是什麼高階天賦能聞到那麼久之前的？！
內鬼拚命在心底告誡自己不要慌，不要慌。她沒有證據，就算被當作可疑人員，她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自己就是運送設備的人。
而且，而且肯定不止自己這一個可疑人員，越是告誡自己不要慌張，內鬼越控製不住複盤自己與設備的接觸，而體育館場裡的沉默壓力更是激發了內鬼的自我關注與外界關注。
第五圈仿佛走了一個世紀，在察覺手掌控製不住地想要顫抖，內鬼驚覺不妙，這個反應太厲害，也可疑了。必須要冷靜點，再稍微自信點。
內鬼的心理活動非常豐富，而外在表現與之前那十幾個被觀察的集訓玩家沒什麼區彆，都是有點緊張忐忑甚至是慌張，光從內鬼表現來看，不少集訓玩家都覺得此人沒什麼破綻。
但觀察人員走了五圈，她興許是發現了什麼。在這種暗示下，集訓玩家們的目光也逐漸變得微妙起來。這種細密的微妙注視，越發刺激了內鬼，該不該爆發？還是繼續隱忍？
內鬼的大腦有些宕機，而走完第五圈的趙如眉通過靈能與神識感知，察覺到相比正常玩家過於複雜糾結的情緒變化。她慢條斯理來到內鬼身後，在內鬼看不見但所有集訓玩家包括管理人員的注視下，給他後頸來了一下。
隨著後頸一痛，這內鬼連反應都來不及做出，意識就昏死了過去，身體摔趴在地上。
這個快狠準的變故也讓其餘集訓玩家有些呆滯。
臥槽。
漂亮妹妹看起來淡然從容人畜無害，但下手好狠！
“彆急。”趙如眉進入體育館場第一次開口，是阻止想把昏死玩家拖走的管理人員，她偏過頭看向幾位管理人員麵容明媚道，“還有幾個。”
確信自己沒有投放過設備，並且覺得這被打暈的集訓玩家大概率是內鬼的內鬼聽到這話，心臟驟然一緊。
而另一位投放了設備，但數量不超過一手之數的內鬼更是慌得一批。
雖然沒有依據，但被打暈的那個大概率是同行，還以為能讓對方頂鍋的，沒想到這個觀察人員這麼狠。除了潛伏設備外，她究竟還掌握了多少玩家不知道的情報！？
眼看著這位觀察人員呈一條直線，一個一個集訓玩家觀察過來，離自己越來越近。投放了潛伏設備的這個內鬼一時間心跳如擂鼓，仿佛就在耳側嗡鳴。
不行……
這樣下去絕對會暴露，不，有可能已經暴露了——
發現完全無法控製住自己情緒，在女生明確朝自己走來時，這個內鬼腦子一抽，做出了連理智狀態下的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行為。
他扭頭，跑了——
原本閒庭信步的女生在這位集訓玩家扭身時，一個箭步衝到他身旁，抬手一砍當場將其砍暈在地。
“這是第二個。”
趙如眉迎著一眾集訓玩家的注視，淡然說：“還有幾個。”
到底還有幾個啊？！！
相比一些心裡有鬼的集訓玩家，那些確信自己沒乾過壞事的玩家度過最初的緊張，反倒冷靜了下來。他們最害怕的就是觀察人員亂抓，但這兩個玩家，前一個且不說，後一個明顯心裡有鬼啊。
要是心裡沒鬼他跑什麼？！
除非一個人變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石頭，不然就無法避免情緒波動。在掌握了正常玩家麵對同樣的情景，做出的大體一致的情緒波動後，那些完全跟正常玩家搭不上邊的玩家，在這幾百人裡麵就顯得那麼的凸出。
除了一開始的兩個，趙如眉又砍暈了7個情緒不對的，她眼下是寧殺錯不放過。
在趙如眉示意下警衛人員全副武裝從館場外進來，由管理人員陪同，將這九名玩家押送離開。
賀博聞就這9人接下來會遭遇什麼，以及在他們沒有招供或是沒有權威判定情況下，不會隨意處置的事大致說了下，就把話題帶到了集訓開幕事項上麵。
但在場的集訓玩家已經有點魂不守舍了，有些玩家時不時就看向回到管理人員隊列的女生。
這一看就是個大佬啊！
發現幾十道目光隻顧著看自己，想到這群人接下來還得進副本，趙如眉索性站在了講台上，與孫鑽興幾位副組長待在一塊，把他們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
而賀博聞言簡意賅說完集訓項目的總方針，恰好聊到‘不可名狀活動主題’的相關事宜，其中淨化點數商店（全球共享）是重中之重。
一聽到直播間有常駐的商店獎勵，這些集訓玩家頓時來了精神。
而當賀博聞手裡拿著一份文件，把淨化點數商店裡的一些常見道具說了一遍時，一些集訓玩家已經開始兩眼冒光了。
副本脫離次數！紅色品質道具盒！紅色品質修理石！隨機技能抽取次數！天賦強化次數！隨機專精技能抽取次數！1:200的積分兌換啊啊啊啊！！！好香，好香，全部都是他們迫切需要的東西！
迎著集訓玩家的狂熱視線，賀博聞這才開始提及淨化點數的獲取方式。在專項組成員與趙如眉的協助探索下，目前相關汙染副本的通用規則已經被摸得七七八八。
普通玩家想獲取淨化點數有兩個途經，一、定額獎勵。二、額外渠道。
其中定額獎勵最好獲取，隻要通關汙染副本就有，這個途經也是賀博聞介紹的重點。而想要進入汙染副本，需要使用入場券。賀博聞出發時，就從專項組裡領取了一批入場券經費。
入場券隻等分發，淨化點數的獲取方式也有了，除了淨化點數商店的獎勵外，賀博聞提及了此次集訓項目最重要的任務：從這些集訓玩家手中獲得入場券。
完整科技資源需要50w淨化點數，這個任務分一分交由100名玩家去執行，那麼每人需要積累5000點淨化點數。
事實上，除了趙如眉帶隊的隊伍賺得盆滿缽滿，雪鬆六人進入的大型集結汙染副本也小賺一筆。就連國級玩家都隻能賺取定額獎勵，通過淨化效果從額外渠道獲取淨化點數的是極少數。
這一類玩家在國級玩家當中，占了還不到200人。而淨化點數收益單場副本超過1000點的，不超過50人，這裡麵還包括了春日櫻等人。
定額獎勵才是目前大部分玩家的淨化點數主要來源，根據副本難度，定額獎勵在50~200點淨化點數上下，超過300以上的都很稀少。
誠然，淨化點數商店的資源幾乎應有儘有，可一場副本200點淨化點數夠乾什麼？
相比攢6-9個副本，然後全部拿去換個副本脫離次數，賀博聞給了這些集訓玩家另一個更穩妥的選擇。
那就是把這些淨化點數置換成入場券上交集訓項目組積累貢獻，他們可以用這筆貢獻換購金錢甚至是國級玩家為自己保駕護航的機會。
副本脫離次數需要上千淨化點數，可由國級玩家帶隊通關副本，卻隻需要給予同等淨化點數下1/3的入場券。
東夏國與官方組織的公信力擺在這裡，即便再謹慎的玩家，也不會去懷疑官方組織的承諾。尤其是他們已經充當先吃螃蟹的，為眾人探查了汙染副本情報。
使用副本脫離次數不光任務失敗，還得麵臨懲罰副本，但花上購買副本脫離次數的1/3淨化點數，卻可以有國級玩家帶隊通關，不光消耗少，小命還有保障，並且還能收獲資源。
集訓玩家越想越覺得好賺啊。
就算不配合進入汙染副本，他們也是要自己獨自通關其它副本的，汙染副本的危險性固然比普通副本要高，但它獎勵也不低啊。眼下有國家大腿可抱，為什麼不抱？！
原本按照正常的副本入場，這291名集訓玩家會分批次進入。但在得知由入場券開啟的副本，玩家如果選擇了多人副本元素，有概率匹配到同一個多人副本，這相當於變相的組隊。
雖然用普通的組隊道具也行，但普通組隊道具會變相增加副本難度。這種隨機匹配方式，就是在降低難度。
為了增加能匹配到多人副本的幾率，賀博聞給這些集訓玩家定了一個進副本的時間。一到點，所有人全部進入安全屋，使用入場券開啟新副本。
二三階臨近進副本的管理人員為了搭個順風車，在休息室大樓還有空房間時，也選擇了在9點40分01秒進入。
趙如眉這次不是副本參與者，而是目送這些集訓玩家進入副本，再等待他們回歸的旁觀者。
“算上管理人員，一共348位。”
9點35分的時候，孫鑽興看了眼休息區另一側裝備齊全的醫務人員小隊。他語氣雖然輕鬆，但始終不能驅散心頭那抹沉重感，想說的話也卡在了喉嚨裡。
趙如眉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盯著牆壁上掛著的時鐘。
進副本與出副本其實隻有短短幾秒，誰生誰死輕易就能確認。但實際上對於等待結果的工作人員而言，在玩家躺進休息室，關上門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心情就已經變得沉重而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