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青年修長背影從視野裡消失, 孫鑽興收回目光看向同時目送，白皙臉上還帶著淡笑的女生。他恍然想起這位同僚性格一直都是這樣，不管碰上多大多嚴重的事, 她神情波動始終不大。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可疑點？”
孫鑽興走近停在離她幾步遠的位置, 輕聲說：“昨晚例行會議科技部副組長沒提過這事。”
其實真要說多可疑又談不上, 首先蓮帝山基地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部門能申請到準入名額，其次名額跟人要對得上, 冒名頂替基本不可能發生。
但玩家天賦千奇百怪，誰也不敢保證真就沒有人完全做到以假亂真。
可這位季姓工程師要真是被人冒頂, 他不該老老實實減少存在感然後偷摸乾壞事嗎？！
一來就挑釁警備部副組長，這是什麼操作啊！
“嗯？”
聽到孫鑽興的話, 趙如眉回過神看向他。餘光注意到另外幾位征召辦工作人員也是一臉認可與等待, 似乎都在等待她針對這位季工程師的分析與決斷。
可……
小安能有什麼可疑的？
“副組長，他的程序沒什麼問題, 真人驗證也都對得上。”
負責安檢的小隊長特意查完這次驗證流過程, 走過來壓低聲音說：“不過他走的是緊急審批渠道，昨晚7點左右提交的，保密程度很高。除了一些基礎信息外, 其它部分以我們的權限無法查看。”
“緊急審批肯定沒問題……不過覺得可疑的話，還是查查吧。”孫鑽興思索說。
“可疑算不上。”
見幾人真的在認真分析，趙如眉開口說：“隻是讓人有點意外。”
她雖沒打算刻意捂著自己與小安的關係, 但眼下人多眼雜且第二批集訓玩家還沒離開, 解釋更加沒必要。以小安的身份他的審批絕對沒問題, 既如此，其餘小事也就無傷大雅了。
孫鑽興聽到這話，不禁看了眼女生坦然神色。
他本來還想問兩人是不是認識？雖然從這一碰頭就彌漫硝煙味的態度與彼此都沒有展示過熟稔來看，是老友的概率很低。但也有可能兩人關係屬於那種有過幾麵之緣, 並且期間有點摩擦，這才呈現出針鋒相對的意味。
可小趙的反應在孫鑽興看來都太平常從容了，一開始就像是在麵對陌生人。直到這位工程師主動挑釁，比起恍然回憶起來對方是誰，她的言語神態更像是在對他的挑釁做出回應。
當下的坦然也更印證與對方並不相識，所以才意外該工程師的態度。
在孫鑽興等人覺得這位外貌出眾俊美的季姓工程師即便沒有問題，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時。科技部副組長把人帶離基地大門後，他的詢問非常直截了當。
“你跟小趙是不是認識啊？”
看著比一米七九的自己還高一個清雋眉眼的青年，科技部副組長說：“你們之間有過節嗎？”
雖然他是中途趕來，但現場的硝煙味跟青年後來那句針對警備部門的挑釁，要說兩人素昧平生他第一個不信。這架勢，倒更像是有什麼過節之前沒處理完，遺留到現在了。
所以這才碰頭就恨不得打起來。
對於科技部副組長的詢問，季淮安未置可否。他斯文溫和的臉龐神情深了些，笑盈盈說：“她不太記得了。”
科技部副組長：……真有仇是吧？
所以她都不記得了，但你小子還挺記仇？！
完全沒想到這小子的皮相與氣質生得光風霽月，實際上還挺小心眼的。
暗自在心底感歎人不可貌相，科技部副組長又看了他一眼。發現青年側顏氣質皎潔無暇，好似白月光，跟眥睚必報的性情完全掛不上鉤啊！！！
這副極品皮相也太具迷惑性了吧？
但這些都不是目前關鍵。
已知這位季姓工程師跟小趙有過節，但小趙已經對他沒印象了。兩人再遇的第一天，季工程師就主動點火挑釁，並且雙方接下來會在一棟辦公大樓裡辦公，低頭不見抬頭見地，之後衝突難保不會升級。
考慮到趙副部長看著嬌軟可欺，實則是改良版鍛體術的傳承人，體術隻強不弱。而季工程師個頭身材與步伐雖也像個練家子，但這兩人要是因衝突升級打起來，後者大概率打不贏前者。
如果這位季工程師跟自己部門沒關係，其實科技部副組長還是樂得當個吃瓜群眾看熱鬨的。
但眼下季工程師是由給予科技信息部門技術支持的研究所派來優化與處理問題的，這人要是在基地裡出了什麼事，科技部副組長第一個被過問。
而小趙本身就是專項組大功臣，她也不能受欺負。
這兩人橫看豎看，哪個都不是好招惹跟欺負的，想減少衝突，隻能讓他們少碰頭，多克製。小趙那邊科技部副組長其實很放心，她人都沒記起來，也不會閒得欺負誰。
眼下最緊要的，還是與這位季工程師溝通好。
“小趙就算還記得你，但有段時間不見什麼火氣也該消了。隻要你不去招惹她，她也不會找你麻煩。”
科技部副組長邊走邊斟酌說：“而且她脾氣雖好但也不是沒脾氣，真要是把她惹惱了，她下起手來可不會心軟。你悠著點啊，我也不想到時候科技研究所找我要人，結果缺斤少兩。”
“我不會惹她生氣。”
季淮安的語氣輕快而認真。
科技部副組長：“……”
不會？不不不，你之前的舉動跟表現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要真不想惹小趙生氣，不得當作不熟悉或是老實配合嗎？非上去主動挑釁刷存在感，這明擺著心口不一。
科技部副組長還想說點什麼，但偏頭一看青年格外認真的神色，他居然有點信了。
也許他就隻是單純地想刷下存在感？
不管是不是，眼下局勢都還沒有演變至嚴重境地，如果真能在此刻止住，那也能省一樁麻煩。至於小趙那邊事後就算想起來，以她淡泊性情，估摸著也不可能再找青年麻煩。
在不知內情的兩撥人腦補雙方關係時，趙如眉這邊把第二批一百名集訓玩家交由孫鑽興的後勤部帶去安置，征召辦關於第二批的征召也順利告一段路。
趙如眉看了下網表時間，已經是早上7點19分。
蓮帝山基地的早餐食堂開放時間為早上6-8點，這時候過去，正好能趕上就早餐的尾巴。
隨著第二批集訓玩家離開，安檢人員已經過來換班，趙如眉跟征召辦工作人員以及安檢人員直奔員工食堂。
趙如眉一行人7點35分抵達的食堂，這時候還在食堂裡吃早餐的工作人員隻有寥寥十幾人，而那些領了早餐的隻有個彆在餐桌旁品嘗，大部分都帶著打包的早餐往外趕。
趙如眉環顧一圈食堂後收回目光，等下屬們填完點餐卡，她才靠近在印著今日份早餐的點餐卡上挑選。早餐雖然每天都變，但包子、豆漿、油條、豆腐花之類的屬於常駐嘉賓。
勾完這份點餐卡上的甜豆漿跟甜豆腐花，趙如眉一拿就是兩張點餐卡。走到點餐口時，把自己填好的遞給了早餐廚師，沒填的那張卡順手揣進了自己的外套口袋裡。
隨著碗裝的豆漿跟豆腐花被放在餐盤裡，趙如眉端起餐盤在征召辦工作人員圍坐的旁邊餐桌坐下，眼下離8點規定的上班時間還有半小時，乾完早餐趕過去正好踩點上班。
趙如眉點的早餐本就不多，雖吃得不快，但還是在五分鐘內全部乾完。
她拿著餐盤把它們放到回收區，視線掃了眼空曠卻富有活力的餐廳，又走到點餐區，把兜裡的點餐卡拿出來。征召辦的工作人員自然注意到頂頭上司的舉動，但他們隻以為她沒吃飽，還要再點一份，壓根沒多想。
趙如眉對著這十幾個可選早餐，沒有急著動筆，而是想了想。
此次第二批集訓玩家入場定的時間是淩晨5點，小安有可能是早就過來，也有可能在中途才來的。但蓮帝山基地這一片區域光是路程就要大半個小時，他呆的研究所要是離這遠，動輒乘車一個小時以上毫不誇張。
假設他早上七點掐點到，再撇去車程，他六點就要起來，期間吃了早餐的可能性不高。
趙如眉本以為科技部副組長會把人帶到食堂來先吃點東西再工作，但眼下食堂都快關門了人都沒出現。等8點一過食堂關門，想吃熱乎的要等到12點，小超市裡倒不是沒有飽腹食物可總歸不如食堂現做的新鮮有味。
自己正好在食堂，趁著食堂關門前給他順路帶一份。不餓就算了，要是餓了也能有現成的。
帶早餐不麻煩，但趙如眉發現自己實在是想不起來小安愛吃哪些不喜歡哪些了。她思索兩分鐘無果後，乾脆放棄，把這十幾種早餐全部勾了起來。
這麼多，總歸有幾樣能吃。
跟饑餓有可能引起的胃病來看，這點食物也算不上什麼了。
趙如眉全部勾完，正好放下筆抬頭，就見到兩手空空氣質斯文，年輕臉龐浮現笑意的季淮安從食堂門外走進來，正不偏不倚地與她對上視線。
“趙副組長，真巧。”
在蓮帝山基地其他工作人員往來的食堂裡，季淮安邊打招呼邊走近，最終站定在離她半米位置，斯文溫和的淺笑讓人很難升起惡感地看著她問：“我第一次來這裡，方便告知一下領取早餐是什麼流程嗎？”
“拿著這個帶上餐盤去旁邊窗口。”趙如眉盯著他眼睛看了一秒，很好說話地把手裡點餐卡遞給他，側身用眼神示意旁邊說，“把點餐卡遞給窗口裡的廚師就好。”
季淮安微垂視線看著手裡這份被全部勾起的點餐卡，唇角抑製不住地往上揚。
哪有人會給自己點這麼多啊。
“謝謝告知。”季淮安禮貌道謝時，握住這張點餐卡放進自己白色外套的口袋裡，看著鮮活站在眼前的她，唇角噙著笑說，“不過上麵勾選的早餐種類有點多，我實在吃不完。”
吃完了自覺放餐具的征召辦工作人員聽到這話：？？！
這是挑釁吧？這絕對是挑釁吧？！
什麼叫做點多了吃不完，副組長這已經是點第二餐了，再多能有幾樣啊？！又不是讓他全部吃一遍！
他這意思是在說副組長吃得多嗎？啊？！他知不知道這種話對一位女生來說有多大的傷害？
排除他完全沒有情商的可能，這家夥果然是在挑釁副組長吧！
在征召辦工作人員感到義憤填膺時，趙如眉偏頭看著小安重新拿了張點餐卡，微微俯身隻勾了一樣。
他放下筆時，偏頭看著眉眼鼻梁與唇瓣無一不精致美麗的女生，帶有笑意的嗓音很輕說：“那張點餐卡的飽腹感很強，我已經有點吃飽了。”
趙如眉看著他臉上的笑，視線從他清雋眉眼緩緩下移。不論是眼下這個人來人往的場合還是雙方衣著打扮與神色，都顯得那麼正經，且彼此都沒那些念頭，但氣氛就是徒然變得充滿危險。
“飽就好。”
趙如眉視線停在他唇上，轉而又看向他眼睛輕笑說：“要是讓你餓著，我會很內疚。”
兩人這幾次的眼神對視，季淮安首次突兀主動地移開視線，他站直身體用發燙的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一言不發地越過她，大步走向點餐口。
趙如眉偏頭看去，隻能看見他沒有任何瑕疵的側顏與泛紅耳廓。
“副組長，我們走吧！”征召辦的工作人員忽然湊過來說。
剛才看著兩人彌散硝煙的氛圍，他們本想過來助力，沒想到副組長不愧是副組長，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這位季工程師給堵得啞言退讓！
小小地出了口氣的工作人員為了不讓這位季工程師還有反擊機會，果斷進行乾擾。
贏了就跑，哎，刺激！
趙如眉看了眼由廚師放在紙袋裡遞出的蔬菜餡包子，收回目光看向征召辦的下屬，率先走向餐廳門口說：“走了。”
征召辦這四位工作人員連忙跟上，季淮安感受著還沒自己掌心溫度高的兩個蔬菜包，稍微平複了下心情才看向門口，那抹白藍色的纖細背影已經走出一段距離。
第二批集訓玩家已經抵達基地，第三批共計兩百名集訓玩家已經選定，正在進行背景調查。除此之外，隨著基地裡集訓玩家在不斷增加，各個部門的管理人員也需進行相應擴增。
本來各部門的技術人員招攬，最好是由他們部門自己來。但由於蓮帝山基地的這些管理人員均是從特管局相關管理崗位抽調，而目前與特管局聯係緊密的除行政部門外，就隻剩征召辦。
蓮帝山基地裡的集訓玩家一切與外界的聯係，全部歸由行政部門打理，除此之外，基地經費方麵，也由他們審批，隨玩家不斷增加，行政部門也不輕鬆。
而征召辦因為征召集訓玩家的緣故，再征召管理人員多傳一份文件過去就好，反而比行政部門要更便利。也因此除了極特殊的技術人才，蓮帝山基地各部門的管理人員均由征召辦負責。
“特管局已經放出招攬社會玩家的風聲，截止到今天是第三天，反應非常不錯。光是這兩天，各個城市的特管局新增會員數量已接近三萬。”
“主要還是活動主題發酵，各國玩家都開始掀起組隊浪潮，據說現在市麵上普通組隊道具光是名額就能賣幾十萬，還供不應求。”另一位工作人員說。
“在普通會員轉潛力會員這個關口，特管局那邊標準沒有降吧？”趙如眉說。
“沒有呢，這個標準肯定不能降，一旦往下降那潛力的分量就會大打折扣，也不利於凝聚人心。潛力玩家可以實力中遊，但忠誠方麵絕對要把握好。”
工作人員認真說：“目前各個城市記錄在冊的潛力玩家，還有不少數量，肯定夠填充蓮帝山基地。要是咱們到時候還準備征召社會玩家，那可以再啟用一處基地，專門管理他們。”
趙如眉聽著他們聊，走了大約五六十米她偏頭往後看了眼，隻見氣質斯文溫和的青年手裡拿著蔬菜陷包子，正邊吃邊走地跟在幾人身後，她乾脆地停下了步伐。
察覺副組長停下，征召辦四位工作人員紛紛扭頭看向後方，發現本該在食堂裡用早餐的青年居然跟上來了！
四人雖然沒有說話，但從該青年在基地門口公然挑釁上司他們就有些不滿，尤其是來了食堂得了幫助，居然還明示副組長飯量大，這更是讓四人非常不爽。
連帶著此刻看他的目光也變得不善起來。
“我的工作地點在辦公大樓，如果你們也是去那裡，那正好順路。”季淮安已經乾掉兩個包子，臉上浮現溫和笑意解釋說。
什麼順路啊！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征召辦的工作人員聽到這話就覺得渾身難受，這人也太理所當然了吧！
幾人的怨念跟不善已經達到讓人難以忽視的程度，就連趙如眉也不由得偏頭看向這幾位快要氣成河豚的下屬，她自然知道他們是因為誰而生氣。
這倒也不怪他們誤解，不過當下進行解釋雖然能消除這個誤會。但第二批集訓玩家剛進來，這裡麵保不準就有一些彆有異心的人存在，要是將兩人的身份深挖下去。
最終發現兩人一個是其它國家十幾年前就想圍剿堵殺的人，一個是現在想殺的，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在與小安彼此心知肚明情況下，趙如眉並不打算讓兩人的關係成為明麵上的靶子。
“等到了辦公大樓，希望你展示的能力可以跟拉仇恨的強度處於一個水準。”考慮到四位下屬真情實感的感受，趙如眉看著小安，語氣隨意卻溫和說。
季淮安聽得一笑，主動走近站在她身側看著她，既有信心又認真地說：“關於我的能力，想必一定能達到你的要求。”
四位工作人員：……
可惡！他好狂！想看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