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旭鴻本該連車帶人地儘快離開, 避免新農鎮一些民眾對這輛車產生記憶與印象。
但一聽到這些鄰居對趙女士與季局發起的好奇詢問,他連忙抓住司機手臂, 小聲說著先彆開, 自己則搭著方向盤透過玻璃窗往外看。
“還得是這些人問效果好啊!也不知道季局……”詹旭鴻感歎著,他跟在季局身邊打理事務太長時間,也見識多了他對廢話的不耐煩表現, 以及一些窺探隱私之舉。
季局就是那種涉及正事很好溝通,可卻極不好糊弄的存在。
在他麵前儘到自己職責老老實實彙報不會有什麼太大問題, 一旦跟他耍心眼或是玩忽職守, 那他基本不會有任何容忍。有時候他一句‘查查這個人’,往往就能帶來極大不可預測的效果。
正因為對季局太過了解, 詹旭鴻哪怕跟他再熟悉,也問不出兩人是不是男女朋友的話。他都不用猜, 就能想到季局會怎麼回答,無外乎‘最近很清閒?’之類的警告。
可民眾不知道這兩位身份,尤其是他們還是新農鎮的鄰居, 誰不知道宋院長有三個孩子啊!在他看來兩人隻有三個選擇, 但他拿不準是否認忽視還是折中回答。
至於肯定, 詹旭鴻正心想也有可能,但感覺可能性不大……結果他話說到一半, 就聽到趙女士的坦然承認。
“嘶——”
詹旭鴻抽了口氣,緊接著便看見季局主動伸手將人牽著,一副印證回答與宣示主權之意,他瞪著眼睛心裡簡直翻江倒海,這是什麼?!
這特麼的就是白給的業績啊!!!
要不是不能拍照,他絕對立馬來一張照片以便用於佐證自己說辭。
“快快快,先撤!”
詹旭鴻一顆焦慮的心總算平複下來, 他也沒再繼續旁聽,而是回到自己位置招呼司機出發。
在黑色低調的轎車駛離時,迎著鄰居們的恍然,她們的問題雖然來來去去總是那麼幾樣,可對於不同的對象來說,卻都是一次新體驗。
在得知小安是她男朋友,鄰居們便關心起他的工作。
趙如眉由他牽著往家門走去,和聲對這些鄰居說:“他是搞網絡維護的。”
2050年,涉及互聯網與計算機的行業,對於這些中老年人來說已經不再陌生,他們不約而同想到這位又高又俊的年輕人在工位前敲打代碼、維護網絡正常運營的畫麵。
一時生出一種‘不搭’的感覺。
他們也不是沒見過從事該職業的人,但哪有這個氣質跟外形啊,就這個外形,去海選當演員都綽綽有餘啊!演員不說賺得多,但相比正常工薪層,那報酬還是不錯的。
“說到演員,隔壁農鎮那個誰家的孩子,不就是在當演員嗎?不是什麼主角兒,但也能在電視劇集裡聽到名字,一年聽說也有四五十萬呢。”這位鄰居說。
“網絡維護那也分級彆呀,像那些大公司,要是能力強。一年各種福利待遇加一加,不比這四五十萬少。”
“可你這種是破天了的百萬年薪,外形好、每年演考評審S級的演員,一年聽說能拿上千萬呢,還是稅後!不過這當演員,不光是外形好,還得有演技,得看能不能吃這碗飯,不然光靠那張臉也不成的。”
“現在真要說起來,還是研究員待遇好啊,還是鐵飯碗。”
話題一轉到研究員上麵,頓時激起了這些鄰居們的探討欲,研究熱是十幾年前掀起的。在國家號召宣傳下,研究員包吃住入職,國家不說包分配對象,但也提供了不少機會,且乾久了研究員還能在常駐城市落戶分房子。
麵對這種‘你隻要專心搞研究,其他問題我來解決。’的態度,幾乎沒有哪個正常民眾能拒絕。人才是多元化的,對於一些內向熱愛鑽研的學生來說,不愁吃穿、遠離攀比,以科研為人生事業簡直就是夢寐以求的生活。
而在國家正價值觀的大力宣傳下,科研人員的成果得到民眾普遍認可與尊重,同時也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反歧視熱潮。東夏國認為每一個職業都有其特點,都是國家運轉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不同職業存在高低,分高門檻職業與基層職業,但要是以此論‘貴賤’,那就是一種壞思想,需要加以矯正。當然,想要所有人類都覺醒是不可能的,但在這種主流下,類似言論隻要一出就會得到駁斥。
這極大淨化了網絡環境,減輕了民眾不必要的精力消耗與焦慮。
鄰居們的話題總是換得快,她們的聚焦點永遠是新話題。一直到天色遲暮,才心滿意足地各回各家。等跟家裡不愛與女人們湊在一塊閒聊,做好飯菜的老伴說起今天熱點時,想了下才說宋院長的女兒帶男朋友回來看她了。
而趙如眉這邊,小安拿到臥室鑰匙開了門,她把沒什麼重量的行李箱放在自己臥室又走了出來。
麵對剛確立關係的女朋友,季淮安一觸及她的目光,唇角就壓不住上揚。眉梢眼眸裡的笑意,就像熱烈暖風,使人遍布全身的同時,還帶著撩撥心臟的一絲細微熾熱。
“很高興?”趙如眉看他從走廊過來,彎了下唇角輕聲問。
“嗯。”季淮安走到她麵前站定,兩人相隔僅僅20cm左右,曾經過近的距離在此刻顯得如此合適,他緊盯著她眼眸愉悅說,“非常高興,女朋友接下來有什麼指示嗎?”
“什麼都可以。”他說。
麵對這極具誘惑性的話語,趙如眉頓覺自己不提點什麼,似乎有些對不起這身份?然而究竟什麼行為對其他身份來說不合適,對戀人卻剛剛好的?
迎著季淮安期待坦然好似真的隻是正經一問的目光,趙如眉對他這未曾言說卻暗示之意甚濃的‘小陷阱’越是了解,就越覺得他‘用心險惡’。
他不會直白地對獵物說‘我想要吃了你’並嘗試征得同意,而是用美味去引誘‘獵物’上鉤,最終在‘獵物’饑餓請求下。順理成章地、主動地去激烈地、儘情地進行品嘗與無休止的投喂,直到他饜足的那一刻停下。
如果不曾意識到這點也就罷了,可一旦意識到了,雖然這‘美味’確實很誘人,但這小陷阱可不興踩啊。
“什麼都可以……”趙如眉嘴裡研磨這句話,目光在從他眼眸、鼻梁、唇瓣一點一點滑下,猶如一隻無形的手,但卻不含雜任何思考外的東西,更談不上露丨骨。
她垂下視線沉吟兩瞬,微抿了下淡粉唇瓣,本就觀察著她麵容所有細微表情的季淮安注意到這點,咽喉微動。
他發現眼前本就美味的‘食物’,變得越發美味且誘人了。
這種感覺就像一棵果樹上,很多果子都美味,就在他等待其中某個果實自願掉落並品嘗時,其中一顆果實以碾壓其它果實的美味度,讓他生出了想要不顧魯莽伸手摘下來的衝動。
“暫時想不到嗎?”季淮安的臉頰不知何時貼得越發近了,幾乎就在她唇邊說的,清冽聲線輕柔蠱惑,“什麼都可以的範圍太大,或者,你就近選一個?”
明明沒有擁抱,甚至都還沒有任何肢體接觸。趙如眉已經感受到不亞於擁抱的灼熱,連唇舌都有些乾燥。
很近,他像是把極為誘人的食物已經遞到麵前來了,隻要張嘴就能輕輕咬上一口一嘗其味。甚至於她心底都冒出了聲音,什麼也不用顧慮,什麼也不用付出,就能品嘗到喜歡的美味,為何不試試呢?
已經到了這種程度,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哐當——”
就在季淮安輕緩地、一點點拉近僅差毫厘就能觸碰時,一樓房間裡傳來了不鏽鋼掉在地上的聲音,這個動靜瞬間紊亂了氛圍,讓兩人皆是頭腦一清。
“是廚房傳來的。”
站在臥室門口的趙如眉想到院長,擔心出什麼事快步跑了下去,季淮安緊隨其後。
結果發現院長隻是在清洗食材手忙腳亂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這個接下來要用的鍋蓋。
從兩人上樓到下來,其實也隻過去了三四分鐘。但眼下已是飯點,想到兩人坐長途車回來的中午肯定沒吃好,宋芝年本能地開始著手做晚飯,想讓兩個孩子吃頓熱乎的。
趙如眉跟季淮安都不是看到敬重長輩忙前忙後,還能理所當然享受的人。
兩人乾脆加入晚飯烹製行列。
雖然兩人在這方麵都是菜鳥級彆的存在,但架不住學習能力強啊。季淮安拿著把刀片牛肉片得乍看就跟機器切出來似的,除去前麵幾片適應的片得不太好,其餘片片寬厚均衡且美觀。
趙如眉負責洗菜,院長媽媽倒油熱鍋直接從處理食材變為正經大廚,在小安把食材分類切好用碗裝著,紅的紅,綠的綠,還有白色的藕跟斜切的紅辣椒,至於薑、蒜、蔥等調料,更是用小盤擺著隨用隨取。
在他過來清洗沾著些許油漬的手時,趙如眉見他袖口鬆散,隨時有下滑的危險。索性給他兩個手重新扣上,稍稍用力把袖口往上提到了小臂,緊接著又把目光落在院長這邊。
季淮安沒有說話,但從他清雋眉眼的燦爛笑意就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有多愉悅。
宋芝年本是趁間隙看一眼兩人關係,恰巧看見這一幕,臉上浮現過來人的笑,心裡頓時有了數。
可能是一家人闔家團聚,當天晚上熱氣騰騰的飯菜,就連趙如眉也覺得特彆香且合胃口。很多事,人一塊回來了,就已經有了答案不必再贅問。
在宋芝年忙著夾菜,趙如眉跟季淮安兩人雖然誇讚菜品但都是有理有據並無虛吹的氛圍中,吃過晚飯。在主動收拾時,季淮安最終以提前占據了洗碗盆而勝出,趙如眉自己找活,譬如拿個抹布清理灶台。
“你們到時候把水果洗洗,彆放壞了,我去房間裡拿個東西。”宋芝年知道兩人性格,要做事就不是擺擺樣子作作秀,她招呼完兩個孩子,回了自己房間。
兩人辦事效率很快,在短短幾分鐘裡收拾完又去了客廳。禮盒裝的水果本就是種類多樣,即便吃不完,其中一部分也要放冰箱冷藏。分完後,趙如眉端著需要洗與切的,小安提著剩下需要放冰箱的。
在冰箱裡擺完,他又徑直來到廚房先是在旁觀察,心裡有數後便是上手。
等處理完水果,兩人都有種剛提刀就收工的意猶未儘感。
“夠吃嗎?要不要再切點?”季淮安看著一大碗堆起的新鮮水果拚盤問。重量就他掂量在兩斤左右,看似不少,可水果水分大,三個人分卻是不一定。
“夠了。”趙如眉看了眼說,“再切估計要吃撐。”
兩人收拾完水果刀跟台麵,趙如眉端著水果去了客廳。在新農鎮這邊晚上如果不跟其他人聚在一塊閒聊或是找點事打發,那娛樂基本隻剩看電視或是玩遊戲。
趙如眉在蓮帝山基地尤其是小安回來後的這段時間,基本沒怎麼看新聞,她一開電視正在播放的就是晚間新聞直播頻道,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但基本是經過篩選與當下重點。
例如玩家存在、秘密研發項目、技術上的秘密突破、國際暗地裡的齷齪等,這些東西基本不會出現在正經新聞裡,想知道隻能通過其他渠道去了解。
把新聞頻道當放鬆節目,在兩人邊看邊紮水果吃的時候,宋芝年手裡拿著兩個本子過來,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看著兩人說:“這個是你們的戶口本原件,你們結婚證還沒領吧?看什麼時候去登記結婚。”
“???”
坐在長沙發上的趙如眉與季淮安不約而同將目光落在院長與這兩份戶口本上,有一點詫……異。畢竟就確認關係這件事來說,兩人成為男女朋友也才不到一天啊!
“結婚證還沒拿,我什麼時候都可以。”季淮安看到兩個戶口本原件心動得要命,當即表態說罷,滿臉期待地看向身邊的趙如眉。
這結婚首先需要兩個年輕人情投意合,其次是雙方父母滿意,最後帶上證件與照片去國家民政局辦理登記。但趙如眉與季淮安兩人跟普通人家庭不同,兩人的媽媽與‘爸爸’都是宋院長。
她都主動拿出兩人的戶口本了,雙方父母這一關的態度不言而喻。
而作為當事人之一的季淮安又是‘什麼時候領結婚證都可以’一副等候她抉擇的表態,一時間,宋院長的目光也落在了趙如眉身上,想知道她是什麼打算。
接下來隻要她點一下頭,那領證這個事就基本沒什麼障礙可言了。
但短短半天確認關係+領證,饒是趙如眉都被這比龍卷風還快的效率給驚了下。不過細細想來,她承認兩人伴侶身份的那一刻起,領證成為東夏國合法伴侶就已經是預料之中的事,隻不過早或晚而已。
對於領證趙如眉也僅僅是詫異於這個‘快’上麵,其它的倒還好,並且經由院長媽媽這一提醒,她忽然想到自己跟小安都是z市戶口,這個時候不把結婚證拿了,等之後回c市,說不準還得折騰。
“這次我跟小安會在z市待到21號,夠辦理結婚證嗎?”
在季淮安屏息凝神的等待中,趙如眉沉吟約半分鐘看著兩人說。結婚流程對她來說確實是個極其陌生的領域,尤其是兩人在此之前毫無準備與預料的情況下,能不能在兩天內辦妥,她還真不確定。
本來隻是想探探她口風,為接下來的領證做鋪墊的季淮安沒想到她這麼乾脆地直接同意,這巨大的、就跟做夢似的驚喜砸得他有些短暫失神。
“人到證件到就可以,結婚證是即登即領的。”
宋芝年笑盈盈說:“你們要是沒有備照片,可以明天去縣裡挑幾件新衣服拍個照,一天時間肯定拿得下來。至於酒席跟婚禮,你們肯定有自己的同事,可以在家裡擺幾桌,再去工作城市的大酒店定個婚宴。”
上學、工作、結婚,這或許不是所有人類的人生必做項,但卻是大部分人類的必做事項。
其中結婚作為兩個個體合法地結合組建一個新的家庭的過程,事是這麼一個事,看起來大體都一樣。可真當自己去經曆,就會發現各不相同。
“酒席跟婚宴可以後續再仔細商量,製定計劃,先拿證。”季淮安反應過來後激活網表,行動力極強地撥了詹旭鴻的電話。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把民政局搬過來,然後蓋上戳。男朋友還要擔心失業風險,哪有終身伴侶來得香且有保障。
以後誰敢亂伸爪子,他直接剁了都是占理方!
詹旭鴻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酒店套房客廳裡吃同事帶回來的外賣,他心情一好,這吃得也香。老領導在飯點前後打他電話問了問進度,一聽說小季跟小趙同誌已經談成男女朋友,那是隔著萬水千山的高興啊。
二十年啊!
終於是苦儘甘來,等到了!
如今這些特彆關心小季婚姻的老領導,都是十幾二十年前就看著他一點一點起來的那批人。他們除了對國家棟梁的看重,也有歲月沉澱下來的個人情感在。
詹旭鴻看到備注標為‘老板’的來電,直接秒接。
他還沒打招呼,季淮安看電話接通,便開門見山地問他關於保密身份會不會影響領證的問題。
“領證?什麼證啊?”詹旭鴻懵了下說,“保密身份跟正常身份是兩套係統,您平時用正常身份應該足以辦理任何證件了吧?”
這個問題在特安局裡不算少見,兩套係統基本能覆蓋一切。
“領結婚證。”
季淮安語氣平靜:“你是覺得這種東西也能分兩套係統,一套結一套不結是嗎?”
詹旭鴻:臥槽?!!
臥槽!!!
他聽到了什麼?什麼證?
結婚證???
詹旭鴻度過最初震撼,很快反應過來季局去蓮帝山基地待了那麼幾天,說不準早就跟趙女士確立了男女朋友關係,而這次回z市看樣子就是領……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