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為頂樓上的計劃天丨衣無縫的兩位西裝男人聽到這堪稱心平氣和的威脅話語, 無一例外變幻了神色。要知道除了絕對可信的自己人，凡是知曉頂樓布置的人，已經全部去了陰間集合。
“你的想象……很有意思。”用帶著哈奴市口音的撇腳東夏國語回應的西裝男人緩了緩心神, 默默將手扶在自己後腰位置, 緊盯著梯台下方的女生，“還是說, 有其他人在胡言亂語？”
“你為什麼會覺得頂樓有危險？”另一位西裝男將強光手電對準女生警惕問。
兩人話裡沒有感情，全是意圖空手套白狼的技巧。
“想知道？先把燈挪挪。”
趙如眉微微垂眸和氣說：“照到我眼睛了。”
兩人沒吭聲，將強光對準了樓梯兩側，視線卻沒有從她身上移動過分毫。
趙如眉也不在意被盯著，她邁步繼續往上走, 壓根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你們隻能讓我上去。”
意識到被耍了，摸到手丨槍的西裝男臉一沉就要拔槍。誰料女生忽然抬手, 下一秒其中一個強光手電筒的鏡麵‘哢嚓’一聲直接裂了, 樓梯間的光源肉眼可見地被削了一半。
“小心點。”
見兩人臉上表情霎時變得僵硬, 趙如眉特意提醒：“動作輕一些, 彆讓這玻璃掉地上了。”
兩人：“……”
如果說燈滅之前他們心裡還憋著一堆問題，那麼眼下已經豁然通達。
很簡單的一個道理, 她能隔空滅燈, 未必不能隔空殺人。畢竟玩家的手段，總是千奇百怪讓人防不勝防。如果她打算借助武力強闖, 他們把命搭進去估計也攔不下來。
既然她前往頂樓已毫無懸念，且她還知曉頂樓的布置，再起衝突就不明智了。
被理智勸阻行動的兩人神色緊繃。
“……你為什麼要上去？一定要上去嗎？”將手從後腰移動到麵前，並把鏡麵裂開的手電筒朝上的西裝男緩和了語氣詢問，餘光掃了眼好似蜘蛛絲的裂痕，輕輕呼了口氣。
“我要上去等個人。”趙如眉沒隱瞞說, “我的行動不會影響你們計劃，我對這些沒太大興趣。”
“為了避免誤傷，我需要向上司彙報。”對於她的說辭，兩位西裝男顯然沒信。其中一人用網表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用哈奴市語言與對方交流起來。
不論是‘玩家’還是‘計劃疑似泄露’，都值得負責執行該任務的負責人仔細斟酌決策。
“讓我看看她的臉。”上司說。
西裝男乾脆切換成視頻通話，就在他打算把攝像頭對準女生時，一張白色小紙片倏然飛過來準確無誤地貼在了他網表上，正好遮住攝像頭。
“等我到了頂樓，大家自然能見麵了，何必這麼著急呢？”趙如眉慢條斯理說。
西裝男沉了沉心神，沒敢撕下這張小紙片，把當下遭遇的突發情況與女生的話轉述給了上司。
絕不能跟她撕破臉……
上司腦子裡當即冒出這個念頭。
一旦翻臉，她把守在樓梯處的兩個下屬宰了，自己這邊守株待兔的計劃直接就會破產。上司認真查看了大廈中高層的名單，還有還有將近2/3的名字沒有劃去。這個時候為了一個不穩定因素，壓上計劃的前途，屬實不妥。
“讓她上來。”上司很快做出決斷安排道，“我來應對。”
有了這話兜底，兩人自然再無顧慮。
其中一人動作麻利側身，讓出往上的路，對女生示意道：“你可以上去了，老大在頂樓等你。”
趙如眉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她拿著手電筒抬腳走向兩人，並與之擦肩而過，繼續往上。
目送著女生的背影，西裝男撕下網表上的小紙片，視線掃過同伴手中已經報廢的手電筒，提醒道：“快點換一個好的。”
兩人身後有一個紙箱，裡麵放著各式各樣的手電筒，明顯是臨時搜刮過來的。
手電筒剛換好，還沒看見人，他們就聽到‘噠噠噠’的皮鞋聲。不到一分鐘，一批西裝革履的人急匆匆拐了個彎，出現在兩人視野裡。
“頂樓現在什麼情況！？”手指裡夾著一根雪茄但還沒抽的男人直白問。
兩人聽到這話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批人可不是剛剛那女生，換了一個手電筒的西裝男說：“頂樓的直升機已經全部被征用，專門轉移大廈裡中高層管理人員。”
“好！”聽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這位高管麵露希冀帶著人直衝頂樓。
兩位西裝男也沒阻攔，他們認識領頭的高層管理人員。
目送這群人消失在視野裡，西裝男給頂樓負責交接的人發去了消息。
“她上去了嗎？”同伴問。
“……還沒有。”西裝男順勢問了下交接人，得知女生並未抵達頂樓。
同伴想到剛上去的那批人，有些擔心：“他們會不會撞上？”
“她如果想乾涉，也許上來之前就已經乾涉過一遍了。就算撞上，出差錯的幾率應該不大。”西裝男思索說。
“嗯。”
同伴對這話表示讚同。
即便如此，兩人還是默契地拿上了武器，以防萬一。
趙如眉這邊一路往上，在台階儘頭，正站著一位身著紅馬甲的圓臉侍應生。
見到她上來，這位侍應生儘職詢問：“目前頂樓還有17架直升機可以使用，請問您是一個人嗎？”
“嗯。”
趙如眉應了聲，踏上最後一層台階，這邊的地形她之前了解過。想要前往頂樓，還需要通過一條長長的通道。
趙如眉看了眼網表時間，現在已是淩晨2點33分。
由於沒有電，照明全靠手電筒。
她就這麼站在侍應生身邊，完全沒有要去停機坪的意思。侍應生眨了眨眼，斟酌說：“需要我帶您去停機坪嗎？”
“不用，外麵風大，我在這裡待一會就好。”趙如眉說。
侍應生：？？？
這位怎麼不按套路出牌啊？
就在侍應生絞儘腦汁思考著該怎麼樣才能不露痕跡地將人帶到停機坪時，一旁的女生忽然放下手，將目光望向下方樓梯。
侍應生的網表也在這時響了起來，見是boss來電，他連忙接起。
“是的，她在。”
侍應生看了眼身側女生說。
當被問及她為什麼沒有來停機坪，侍應生默了下才回答：“她說停機坪風大。”
按理說這本應該是影響整體計劃的存在，可boss那邊的態度卻很耐人尋味。沒有讓他動手，僅僅是讓他盯著人，定時彙報女生的一舉一動。
“好的……”
侍應生慢半拍地答應。
他這邊剛掛斷，樓下就傳來了腳步聲，他連忙調整狀態好讓自己顯得專業。
這批狂奔上來的高管與中管個個累得氣喘籲籲，侍應生頗有眼力見地靠近扶著最前麵的男人。結果不待他說話，男人將目光落在一身白裙氣質安靜而平和的女生身上，“直升機夠用嗎？”
侍應生眼皮一跳，連忙看向女生。
趙如眉渾然沒有作為局外人的尷尬與驚慌，反倒用視線掃過這批人，而後頷首說：“停機坪還有17架直升機可用，具體的次序安排，你們可以詢問停機坪的調度員。”
“17架……夠了，絕對夠了。”
男人如釋重負，抽回被侍應生扶著的手，也顧不上觀察兩人，邁著大跨步前往停機坪。
侍應生呆呆目送這批人毫無察覺的背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趙如眉沒有跟過去，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槍械的掃射聲便被風帶著傳進了過道裡。像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往往是單方麵的屠戮。
“你是來監工的嗎？”侍應生特意觀察了女生的神色，見她聽到槍擊聲還一臉淡定，頓時覺得這位必然是知情者，他小聲問。
這種熟練度，總感覺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
“你什麼時候加入蛇首城大廈的？”趙如眉反問。
“很久了。”侍應生也不好逮著一個話題詢問，隻能含糊回應。
“十年有嗎？”趙如眉說。
這個過於貼近的年限讓侍應生愣了愣，看著女生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半晌才說：“我看起來年紀很大嗎？你怎麼會覺得有十年？”
“你很年輕，具體年紀應該不超過一十四歲。”趙如眉隨意說，“蛇首城大廈肯定不會缺人才，就算隻是個指路的，我估計都是老手。越是年紀小的，加入越早。”
“你的推斷很厲害。”侍應生聽完分析，認真說。
“像你這樣早早就加入大廈的孩子很多？”趙如眉閒聊問。
侍應生點頭：“多，但也不是隨便誰都能加入，我們內部有選拔。女孩子主要挑長相，男孩也會看長相，但還有體能各方麵的測試，年紀超過十四歲就不要了。”
“這裡的待遇不錯吧。”趙如眉說。
“嗯，比家裡要好很多，吃住用都不需要自己操心，還有高工資拿。”侍應生坦然回答，“如果單獨招待客人，有時候碰上大方的，還會有小費拿。”
趙如眉對這待遇沒什麼意外：“應該的，畢竟你們拿命在賺錢。”
侍應生神色微愣，拿命在賺錢嗎？他仔細回想，發現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死人在島內是很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這裡還算好了。”侍應生看得很淡說，“想要高收益，肯定要付出些代價。彆的地方雖然不怎麼死人，但工資也少得可憐，乾的活還很辛苦。而且一旦工傷，賠償少得可憐不說，工作也要丟掉，還不如死了那一筆賠款。”
“冒昧問下，你們這些被選拔的孩子，月薪一般是多少？”趙如眉說。
“一三十萬哈奴市幣左右，一般是這個數，但要是能再往上爬就不止了。”侍應生回答。
趙如眉了解過哈奴市與東夏國幣種的兌換比例為35:1，這筆錢折合成東夏國幣月薪是八/九千。在東夏國的大城市，這筆錢一般隻是大學生進公司的起薪。
侍應生說他這份工作包吃住，但以蛇首城大廈這日夜運轉的特性而言，他們即便不是24小時待命，工作時長也不會低於12小時。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筆錢相當於買斷了這些人的整個人生。
他們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少得可憐，有時候就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是他們能決定的。
“蛇首城確實非常富有。”趙如眉隨意說，“但這筆財富沒有落到大多數人手裡，隻要它有了弱點，早晚會被大多數人群起圍攻。”
“誰知道呢。”侍應生笑了笑，輕聲說，“我有看過不少東夏國的書籍，有時候我都覺得你們太貪心了，怎麼什麼都想要。既要錢，又想要安全，一點小事也嚷嚷。”
“假設一切沒有變化，你能放得下現在的待遇，再回到家裡去重新找一份工作嗎？”趙如眉笑問。
侍應生想到家裡那臟亂差的環境，連忙搖頭。
“類似的道理，他們的心理預期跟你們不同。往好裡想，正因為對現狀感到不滿，才會驅使人們去改變。”趙如眉不由得想到淨化點數商店。
假設本國能拿7個完整科技資源，誰願意自降要求拿6個啊。
“可惜哈奴市跟東夏國不同。”侍應生說，“我們被夾雜在各個國家之中，混亂才是他們想要的。”
“這可不一定。”
趙如眉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緊不慢說：“我國需要的一直是安穩，而不是混亂。”
“我聽說過，東夏國經常給哈奴市官方施壓。但你們也表態過不會乾涉彆國內丨政，隻要哈奴市官方還是這個樣子，哈奴市的混亂永遠不會終止。”侍應生搖頭說。
趙如眉笑了笑，沒有反駁。
網表忽然響起震動，她垂眸看了眼，見是小安打來的，摁了接聽。
“你那邊還好嗎？”他的聲線又輕又柔和。
“嗯，房間裡有點悶，我來頂樓散步了。”趙如眉神色溫和說，“其它沒什麼問題。”
聽到‘散步’字眼，侍應生忍不住多瞅了女生兩眼。
不遠處的停機坪正在搞屠戮啊！這是一般人能說得出來的話嗎？！
“現在的情況還要持續一會，我三點半左右就就能把事辦好，到時候我來接你。”季淮安說得格外認真，“等我。”
“好。”
趙如眉輕快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