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聲。
門板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終於,隨著門軸斷裂的炸響,整扇門直直地撞上對麵的牆壁。
一個人軟綿綿地貼在門上,又緩緩從門板滑到地板上,給銀色的金屬地板添上一筆紅色。
鮮血從鼻腔裡涓涓流出,貝爾菲戈爾抬起手捂住鼻子,臉上已經腫了一片,看上去被人揍得不清。狂妄的王子仍在“嘻嘻嘻”,可能是被打也有可能是之前的傷口崩裂,呼吸間腹部的繃帶也開始往外滲血。
“柯約戴。”克洛肯不讚同地喊出行凶者的名字。“我們需要情報。”
死人可沒辦法張口。
柯約戴·奴賈,九代嵐之守護者大步跨出房間,拳頭上還沾著點點血跡。他呼出一口氣,盯著躺在地上的貝爾,表情凶狠地說:“這個小子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因為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貝爾咧開嘴,原本潔白的牙齒都染上鮮紅色。Varia嵐守用手擦擦鼻子,發現擦不乾淨就乾脆放棄地躺在那裡,笑裡夾雜著尖銳的吸氣聲。“本王子才不屑於撒這種謊呢。”
柯約戴大約是真得被這個狂妄的小子氣到,他一把抓住貝爾的衣領,把纖細的少年整個人都提在半空,掉頭就走。貝爾被勒得上不來氣,手臂亂擺,像條狗一樣被拖走,卻還有心思扶正自己腦袋上的王冠。
即使不讚同對方的做法,九代霧守還是沒有質疑同僚的行事方式。他和琴酒看完了這出鬨劇,跨過地上的血跡,終於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房間不出所料是審訊室的模樣:冷硬的桌椅,刺目的燈光,溫度極低的冷氣。琴酒努力維持情緒鎮定,外部的環境再惡劣,都比不上赤手空拳和強敵呆在同一個狹小空間裡帶來的精神緊繃。
“那麼,我想你大概你已經猜到我的目的了。”克洛肯開門見山,並不多繞彎子。“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指環爭奪戰的細節。”
他微微傾身,平靜的麵龐下是難以忽視的壓迫感。
琴酒開口:“比如?”
“比如,你們是如何將九代目從彭格列的據點裡帶走的。”
銀發的男人忍不住笑了,笑容十分嘲諷、不帶一絲溫度,明白了貝爾那副慘樣的原因。
他說:“我不知道。”
克洛肯表情不變,看不出情緒如何。他用手指點了點桌麵,說:“你、瑪蒙還有一位Varia的成員,在指環爭奪戰之前去過彭格列總部,並且你用九代目的親手簽字領走了一台本該屬於絕密的莫斯卡機器。”
“事後調查發現,那名成員在之前就已經死亡,隻是一直未上報。”
“他是誰?你們是如何劫走九代目的?”
琴酒還是那個答案:“我不知道。”
他說的完全是實話。他確實和瑪蒙還有另外一個人去了彭格列的總部,不過他隻負責用文件領走莫斯卡,其他的都是瑪蒙和那個神秘人一手操辦。
文件是從瑪蒙手中拿的,至於那時候九代目是不是已經被瑪蒙和神秘人放倒了,他怎麼會知道?
Varia雲守從來隻對自己的工作範圍負責。
你可以去問瑪蒙。琴酒在心裡默默地回答。
即使說了又能怎麼樣呢?
拷問的精髓就在此處:每一位拷問官都無法輕易判斷情報真假,所以為了保險,就必須要反複詢問,反複折磨,反複驗證答案。在被拷問者精力充沛時,在被拷問者精神恍惚時,在被拷問者身體痛苦時,不停地問,不停地追尋細節,不停地抽絲剝繭。
被拷問的再真誠,即使剛開始就把情報吐個乾淨,也少不了被繼續折騰。
所有Varia都知曉這一點。所以貝爾說實話,也逃不過被毆打,瑪蒙大概同樣說了實話,看上去也不怎麼好受。琴酒也選擇說實話,可惜無論怎麼說,拷問官都難以滿足。
“或許你應該問問彭格列的守衛。”琴酒低沉的嗓音裡浸著嘲笑和惡意。“是怎樣讓我們把那位先生悄無聲息地運出來的。”
每一任大空都是其守護者的死穴。這句話觸怒了克洛肯,表麵的平靜終於迸裂,露出下麵的憤怒。
現任彭格列教父還躺在醫院裡生死未卜。
“我並不認同柯約戴的手段。”九代霧守開口,話語間隱含著風暴。“但我不介意使用相同的方式。”
“哦?”
下一秒,墨綠色的瞳孔猛然收縮,琴酒死死咬住舌頭才將痛呼壓在喉嚨裡。剛剛還完好的右手食指齊根消失,鮮血仿佛噴泉,很快染紅了整張桌子。
即使知道是幻覺,琴酒還是下意識捏住了斷指處試圖止血,但毫無作用,血液流逝的速度遠比正常迅速。他很快就開始渾身發冷,眼前發黑,腦子陷入漿糊般遲鈍。
“你們是怎麼劫走九代目的?”霧守的聲音悠悠地響起。
Varia雲守喘著粗氣,努力不讓自己把頭垂到桌子上,說:“我不知道。”
幻象褪去,消失的那根手指完好無損。琴酒冷汗涔涔,僵硬地活動著手掌,除了一點點剩餘的幻痛,並沒有受到實際的傷害。
看來是單純讓人感受到痛苦,但並不實際傷害肢體的幻術。
“真溫柔啊。”琴酒嗤笑。“真把我的手指砍下來可能還比較有用。”
不知什麼時候室內變成一片漆黑,隻見一簇靛色火焰燃起,克洛肯的聲音在四周環繞。
“沒關係。我的時間還有很多。”
“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