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隸屬於情報組。關於庫拉索的調查,正是由他主導的。”他的話裡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仿佛收藏家在向彆人炫耀自己最近入手的上等藏品。 “也就意味著,三位接下來的命運全部掌握在安室君手上。”
“我一向不願乾擾下屬工作,所以還請你們配合安室君,不然……”
說得就如同安室透這把“刀”能自行揮舞一樣。琴酒內心不屑,其他三人大概也是這麼想的。他打量著來人:那雙灰紫色的眼睛毫無溫度,與醫院偶然遇見時沒有絲毫相似之處。黑澤陣能笑得友善,想必戴上偽裝的安室透也能扮演各種身份。
安室透開口,既是向朗姆彙報也是向其他人解釋情況: “情報組搜索了庫拉索墜落的那片海域,沒有發現屍體,沿途也沒發現她的行蹤。”
“鑒於她的能力,我們懷疑她與其他勢力有所勾結,被人從海上接走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被暗流卷到哪個陰暗的角落,正在海裡靜靜地飄著。沒必要在甩鍋的時候提出這種選項。
庫拉索叛變,肯定是情報組全責,但如果整件事裡有臥底搗亂,那結果就大相徑庭,至少朗姆身上的責任能減少大半,說不定還能因為抓到“老鼠”而功過相抵。
至於老鼠是不是真老鼠,沒有人會在乎。
“所以你懷疑我們?”綠川景忍不住打斷他,額頭上汗津津的,貌似十分緊張。 “證據呢?我就沒和庫拉索沒見過麵!怎麼可能……”
“你們每個人都有嫌疑。”金發男人一字一句地說說道。 “諸星大,在除掉相田敬人的任務中主動放棄任務,在工廠與庫拉索有過交流;黑澤陣,任務過後出現在相田敬人所在的醫院,和庫拉索有過交談;綠川景,有消息表示送貨車輛的行蹤被警察獲悉,你是活著的人裡麵最後接觸那輛車的人,你有向警方提供消息的機會。”
小職員愣怔片刻試圖辯解: “我身上的東西都被他們收走了,我,我要怎麼向警方提供消息?”
琴酒冷哼: “你不如直接說到底要給我們安排什麼罪名,也好過在這裡廢話。”
“現代司法是‘疑罪從無’,組織難道要‘疑罪從有’?”諸星大插話,說著還朝綠川景偏偏頭,似乎唯恐小職員還不夠緊張。 “綠川君,安室君的意思是,你得證明你沒有做出不利於組織的事。”
綠川景表情有點懵: “但是我就是沒做過……怎麼證明?”
安室透皺眉: “你要如何解釋警方知道送貨車的行蹤。”
“因為兩個蠢貨能乾出找□□綁學生的蠢事。”琴酒對明顯是要往他們身上潑臟水的行為十分不耐煩,不如說,誰不能睡覺卻必須聽廢話都會心情不好。 “安室透,你也去醫院見過庫拉索,為什麼你沒被關進來?”
音響中傳來朗姆的聲音: “安室君自然是聽我的命令行事,我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望。”
綠川景: “我也是聽令行事啊!我真得沒做過背叛組織的事情!”
諸星大搖搖頭,語氣無奈: “我和庫拉索小姐的會麵時間前後不超過兩分鐘,恐怕我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在兩分鐘內策反一名組織乾部。”
琴酒則很無所謂地表示: “我的手機裡有我和庫拉索交流的全部錄音,不放心大可去查。”
麵對新人們的“不配合”,朗姆聽起來並沒有生氣。他的語調始終很平淡,似乎麵對任何事都能波瀾不驚: “三位還很有精力啊,看來這幾天的清醒沒什麼效果。”
不承認也無妨,庫拉索不出現一天,他就有理由把人扣下一天。慢慢折騰,總會出現自己想要的結果,說不定還會有意外收獲。
“其實我也覺得安室君有些捕風捉影了,可麵對某些問題,我們總得敏感些才能捉住老鼠尾巴。”
“黑澤君,你和貝爾摩德……看在她的麵子上我也不會無故對你動手,我相信你是無辜的。綠川君雖然任務失敗,但確實沒幾乎和庫拉索牽連。至於諸星君……我想知道,你之後有沒有和庫拉索再次見麵?”
諸星大回答,既無慌亂也不刻意,就像隨口說出一個事實: “當然沒有。”
“也許時間太長,你記不清了呢。”朗姆語氣淡淡地吩咐: “安室君,麻煩你幫他回憶一下。”
於是安室透走到諸星大身邊,琴酒很自覺地讓開,挑了個好位置繼續看戲。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安室透彈開把尖利的匕首,刀鋒在燈光下泛著幽藍的冷光。
諸星大: “安室君,商量一下,彆劃臉成麼?”
這下連綠川景都覺得他不知死活了。金發男人停頓片刻,將人細細打量,可能是在考慮在哪兒下刀,最終他半蹲下來,將刀刃卡進諸星大右手食指的指甲縫裡。
安室透說: “你還有改口的機會。”
他半仰著臉,諸星大低下頭,綠色和紫灰色對視,兩雙眼睛所包含的情緒是相似的晦澀不明。
諸星大回答: “我實話實話,沒什麼需要改口的地方。”
很快琴酒就欣賞到對方冒冷汗的模樣。他能看到刀尖緩緩插進指甲和肉之間,看到那層薄薄的硬片被刀刃翹起,宛如撕開透明膠那樣被從肉上一點一點拽下來,然後細密的血珠迅速冒出,染紅了受刑者的指尖。
諸星大緊咬牙關,臉頰上的肌肉都忍不住抽動。他全身緊繃,在安室透利落卸下第一個指甲時稍微放鬆,又在對方把刀卡在中指時深吸氣。
安室透再次問道: “有回憶起彆的內容麼?”
“沒有。”受刑者呼出口氣,聽起來很接近一聲笑。
於是第二塊指甲也很快被卸下,安室透的動作迅速、利落,掉在地上的甲片上幾乎沒粘連什麼肌肉組織。更多的血和汗湧了出來,密密麻麻、爭先恐後地浸濕了諸星大的手指和鬢角。
審訊室裡很安靜,琴酒和綠川景麵對此情此景都選擇沉默。小職員默默偏過臉,像是不忍心看眼前殘忍的場景,又或是在恐懼這些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琴酒則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二人的反應,把他能觀察到的一切都記錄在腦子裡。
無情的儈子手即將把刀刃移向第三根手指,這時朗姆的聲音響起。可能他發現單純翹指甲蓋對諸星大影響不大,所以給刑罰又加了碼。
“安室君,彆讓他流太多血了。給他止血吧。”
這種程度的傷勢需要止血麼?在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審訊室裡,又要找什麼止血呢?
安室透直起身,在空蕩蕩的室內掃過,可能是在想如何同時達成“止血”和“很疼”。在環視一圈後,他把視線落在靠牆站著的人身上。琴酒不等他開口,就掏出口袋裡的打火機扔了過去。
炮烙燙傷口,又疼又止血。
金發男人按下開關,橙黃的火苗竄出,在匕首上來回燒著。打火機堅持不了多長時間就燙得讓人拿不住,安室透很有耐心地等它冷卻然後再燒,再冷卻,再燒,想讓匕首達到止血的溫度可得多燒一會兒。
一時間,屋子裡隻有打火機開關的“哢噠”聲,聽得心也跟著顫動。
不知道是太疼還是破罐子破摔,諸星大垂著頭,長發被打濕貼在臉頰上,居然忍不住似的悶聲笑起來。
可惜歡笑阻止不了對方。不知過了多久,安室透矮下身,將匕首緩緩靠近那兩個鮮血淋漓的傷口。
諸星大的呼吸徒然沉重。他努力吸氣又呼氣,因為疼痛,呼吸都有點打顫。匕首就快貼上手指,甚至能感覺到金屬傳來的熱度,他咬緊牙關,準備承受將要到來的劇痛。
“停。”
朗姆突然出聲,接著電子屏幕傳來一陣刺啦的噪音,仿佛有什麼東西影響了那邊的信號。
安室透的動作頓了下,在兩者即將接觸前及時停手。他並沒有對上司朝令夕改的行為有什麼意見,隻是乖順地收手,直起身雙眼盯著虛空,並不看審訊室中的任何人。
逃過一劫的人長舒一口氣。
不過片刻,朗姆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星君的事暫時放在一邊,現在有更急需處理的。安室君——不,黑澤陣。”
沒想到朗姆會叫他的名字,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驚。因為站位問題,琴酒將他們三個人儘收眼底:綠川景將視線移向安室透,諸星大正盯自己,而安室透微微睜大眼睛,好似事情出現預料之外的發展。
朗姆說: “黑澤陣,殺了綠川景。”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