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優雅跪立的男人瞳孔一縮, 手中厚本子掉落在地,渾身僵直良久。
客廳忽明忽暗,雨點敲響窗玻璃。三角鋼琴反著森森電光。
琴腳下, 勁臣身形微蜷,臉埋在陰影裡。
哢嚓——
轟!
再一聲巨響, 整個世界都在翻騰。
勁臣撐著身,全身劇烈顫抖, 那雙桃花招子瞬間睜大, 睜大, 睜大,最後生生沒了瞳仁。
淚水止不住湧出, 砸在眼底本子上,濕了攤開的頁麵,暈開了一句台詞。
是他用花體字手寫的一句:
“Whatever es,I will love you,just as I do now,until I die.”
——不論發生什麼, 我都會像現在一樣愛你,直到我死。
出自他喜愛的電影, 費雯·麗主演的《亂世佳人》。
顧勁臣飾演過很多角色,但他從沒演繹過轟轟烈烈的愛情。
身為體驗派演員, 他一直以為, 他無法體驗。
因為不懂。
等不到。也得不到。
他以為, 在他的世界裡, 隻會有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等待”,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會回來的人。
他本打算等一生。
年代太過久遠,當時在心底立下這誓時, 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前因後果,皆已記不太清。唯有深愛那人麵貌深刻在心,像釘在膝處的鋼針,像小臂上潰爛的煙疤。劇痛之後,沒了知覺,生了鏽,血肉模糊。
最終他等到了。
得到了,也懂了。而他仍在等。
仍然抱著那份堅韌,心情卻與從前截然不同。
他為此感到驕傲,他心裡有憧憬。
雨過總會天晴。先生就要回來了。
天日青麵獠牙,暴雨雷霆,似要劈開天地。
勁臣渾身劇烈發抖,鋪天蓋地的恐懼感,叫他忘記膝處疼痛。
仿佛想讓自己停止顫抖,他死抓自己的小臂,指甲摳進紋身,那疤痕紅得滴血。
十五分鐘。
顧勁臣,彆怕,隻要堅持十五分鐘。
勁臣默念著“十五分鐘定律”。
這十年來,他不知念過多少次。
——十五分鐘,是人類對抗“臨時消沉”所需要的全部時間。
不管做任何事情,一旦堅持不下去,隻要告訴自己,再堅持十五分鐘。人的情緒是波動的,隻要堅持十五分鐘,邁過這個坎兒,就會度過艱難時期,重新恢複自信,打起精神。
客廳內黑白交錯。勁臣唇顫著,似在呢喃,卻沒再發出聲音。
閃電光影中,依稀看清他口型——
“容修。”
“容修。”
“容修。”
*
Demo沒做後期,交給喬希工作室。
晚七點半,天色大黑。容修從地下錄音棚出來,推開木門,風雨灌進來。
丁爽忙撐傘,容修繞過他,冒雨出了門,直奔艾迪駕駛的舊車。
這會兒,雷聲稍歇,雨還沒停。
街燈裡,雨打扶桑,像瀕死掙紮,一地花瓣,紅得鋪開滿地血。
車開到聖羅娜。
地下停車場,容修對艾迪道謝,下車進電梯。
頂層總統套,推開房門,屋內漆黑。容修隨手按亮壁燈,一邊玄關換鞋,一邊側耳聽。
依稀聽見雨聲,再沒有彆的動靜。容修想,顧勁臣大概在臥室,或不在套房。他抬步往客廳走。
就在這時候,迎麵落地窗突然閃過一道白光,屋子裡亮如白晝。
緊接著,就是一陣隆隆雷聲,大客廳忽明忽暗,照出鋼琴邊的人影。
勁臣跪伏在琴腳下,手撐在地上,側臉被白光照亮,稍微顯得蒼白。
有那麼一瞬間,容修僵在原地。
他想起十年前,高速公路上的那場大雨。
耳邊是白翼的嚎哭,他匍匐在血水裡,往破碎的車窗裡爬。
容修緩步往那邊走。
窗外大雨瓢潑,勁臣躲在鋼琴腳邊,蜷得更緊,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
聽見動靜,勁臣側過頭,忽明忽暗中,他看見熟悉的身影。
終於等到人回來,隔著淚濕的睫毛,像不適應光線,倒看不真切了。
容修開了燈,看清跪伏在地的男人,他走到勁臣近前,半蹲下來。
勁臣一動不動,凝望著他,嘴唇輕抖著。
過了好一會,似在一萬次幻覺中篤定一次真實,勁臣猛地伸開手臂,直撲到了容修的懷裡。
容修抱住他,一手攬他腰,一手扣住他背。
勁臣臉埋在他頸窩,咬住嘴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可容修還是敏銳地聽到他氣息裡的細碎聲,像哽咽,也像泣喃。他在喚他名字。容修。容修。
遠方雷聲收了緊,雨聲肆虐。容修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目光落下時,他垂了眸子,看見琴腳旁邊的厚本子。封麵貼著花哨的貼紙,精致又年輕。
容修沉默著,眼神瞬間變了,手指微微蜷起,幾秒後才緩緩鬆開。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人鎮定了不少,也沒再聽到雷聲。
容修掌心撫了撫勁臣的背,心想自家影帝的腰是不是又細了,嘴上卻是沉聲:
“顧勁臣,誰讓你跪在這兒的?”
勁臣渾身僵了下,低著頭,定定地看著地板。
他知道,他踩了容修的底線。
兩人一起出國,容修找不到他有多擔心,他知道這男人身上的責任感有多強。
過了好一會,勁臣更加用力地抱緊他,許久才喃聲說:
“剛才做了個夢,我在森林裡迷了路,夜裡起了霧,又下了雨,打雷的時候,你就出現了。你帶著我四處找路,四麵八方看不清楚,天上地下都是黑的,你一直牽著我的手,一直牽著我……”
聽他娓娓傾訴,容修恍神,手頓在半空,始終沒有揉到他頭上,像是忘了觸碰。
片刻後,容修突然掐住勁臣的下巴,將人拉到自己近前。
兩人陷在鋼琴陰影中。雷聲於遠方隱隱滾過,客廳光影忽明忽暗。
“回答我的問題,”容修聲音柔和,“我什麼時候讓你跪著了?”
容修掐著他下巴,壓迫感很強,像深夜野獸。
極近的距離,勁臣聞到容修身上的男香,像迷情的毒,撩人且危險。
勁臣沒有掙紮,直直凝視容修的眼睛,不退不避。
兩人僵持在三角鋼琴下。
窗外風雨飄搖,飄潑大雨仿佛從天上傾倒下來。
“是我自願的。您不懲罰我,可我犯了錯,要跪的,”勁臣話哽在喉間,頓了兩秒,他嗓子啞,“惹您生氣,是我不對,下次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話還沒說完,容修就吻下來。
粗暴的吻,容修咬住他嘴唇,像是壓抑盛怒。
直到勁臣哼出聲,難以克製地發顫,不知是著魔,還是著迷,腰軟地靠在他身上,容修才鬆開牙齒。
容修盯著他的眼睛,耐著最後一丁點性子,問他:“我讓你跪在這兒了?”
那雙鳳眸情緒席卷,勁臣不敢再看,他身體瑟瑟發抖,想撇過頭,卻被容修掐緊下巴。
掐緊他下頜的手指修長,骨節充滿美感。這隻手多麼美,美得叫人想跪伏在他十指之下,以舌尖一點一點膜拜。
勁臣沒有應聲。半晌,容修站起身,垂著眸子注視他。
“回房間。”容修說。
“您消氣了麼?”勁臣問。
容修眸光漸深:“……”
勁臣緩緩仰頭,西裝筆挺,保持跪立的姿勢,完美控製了影帝的表情。
容修久久沒回應。
勁臣臉上平靜無瀾,桃花招子卻泛著水光,又問:“先生原諒我了麼?”
良久,容修凝視他,露出一絲笑意,聲音低沉:“顧勁臣,你什麼意思?”
什麼叫趁人之危?
以前容修認為,“追求”是一種趁人之危。現在,他知道,惹人憐愛也是一種趁人之危。
把自己柔弱的一麵展示給愛人,利用對方的心疼、寵愛、動搖、荷爾蒙乾擾……再進行一番真情告白,從而輕易得到諒解。
容修微垂眼瞼,周身散發矜冷氣息,他的背後是窗外黑透的雨夜。
他們四目相對,僵持著不再說一句話。
勁臣差點要落淚,他是抱著最虔誠的心情認錯,希望先生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良久,容修唇角勾出笑意,或許那並不是笑。他道:“顧影帝,好魄力。”
看他眼底閃過的怒火,勁臣蒼白著臉色,沒有應聲。
容修沉默著,冷冷瞧了勁臣片刻,眼睛忽然就紅了,轉身往書房走去。
“一會禮儀課你不用去了。”容修說。
勁臣想回應,卻沒發出聲,他感覺心快痛死了,在愛人的眼中,他看見,自己也紅了眼。
書房傳來關門聲。
客廳靜下來,雨點不斷敲擊窗玻璃。
膝處傳來痛感,腿已經完全麻了,細密而劇烈的疼痛像針刺。
勁臣慢慢挪動身體,重心從左腿轉到右腿。
他拿起地上的厚本子,翻開中間某一頁,繼續看上麵的字。
那是留學歸來時,顧勁臣在飛機上寫下的一段:
如果上蒼讓我重生,一切重新來過,
你還是那麼英俊,
我還是會失去你,
還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
我仍然會選擇愛你,終此一生不會後悔。
低氣壓令人呼吸不暢,這場雨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
*
容修知道,顧勁臣有十足的魄力。
顧勁臣從不低頭,身上有韌勁兒,有著強大的毅力和精神力;即使在備受質疑的日子裡,也能臥薪嘗膽,伺機而動——
即使在他的麵前願意做低,臣服,順從,溫馴,顧勁臣也沒失去他的倔強,還有從骨子裡滲出的驕傲。
容修從很久以前就知道。
雨勢漸小,雷聲停了。容修坐在工作台前,一直沒開電腦。
音樂提前完成任務,工作已經告一段落,終於可以靜心思考眼下的狀況。
在容修看來,愛情永遠不是首要。
但它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愛人,也是第一次接受被愛,而且是非比尋常的戀愛,一時間難免無措。
八點半時,容修從書房出來。勁臣依然跪立在鋼琴邊。
看到容修出現,勁臣身體僵至極點,眼眶一紅,他偏過頭,不著痕跡地忍住。
容修餘光看他,徑直走到玄關,換上鞋出門。
兩人不發一言,顧勁臣自我放置,始終沒有起身,容修也沒再逼問。
這是最後一節禮儀課。容修遲到了,頭發淋濕,看起來臉色極差。
容修進了門,就見封凜和白夜正在談話。
封凜剛忙完事情回來,來視聽室等容修,和他對接片尾曲的錄製情況。然後就聊起了目前最重要的大事——
“明天是最後期限,我還是建議你接受開場舞的邀請,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封凜說,“屆時會有很多亞洲明星到場,除非你願意像透明人一樣,去一趟皇宮,什麼收獲也沒有。”
見容修不吭聲,封凜就快愁白頭發,隻好提醒道:“後天之前,必須確定下來,白老師也在等你們的消息。”
容修差點忘記這事,他滿腦袋都是科幻大片的配樂。
依稀記得,白夜負責指導探戈編排。封凜告訴過他,邀請函的回複貼在勁臣手上,讓他自己去要。
探戈。
兩人現在又何嘗不像探戈。
對峙,僵持,牽製,激烈,電光石火。
這晚,丁爽和勁臣都沒有一起過來。
巧的是,司彬也請假沒來。顧勁臣不來,他自然也沒到,情理之中。
白夜給容修一人上課,詳細講了講此次宴會對兩國外交的影響,王妃的性格和喜好,以及蘇丹的簡單情況。
夜裡九點半,從B座出來,雨漸小。封凜和白夜要去清吧喝一杯,問容修是否同行。
容修看了眼時間,點頭道:“我請客。”
這出乎意料,容修從不去酒吧,兩人都挺驚訝。
聖羅娜清吧裡,三人坐在雅座,交談很久。聊到開場的探戈,容修轉移了話題。後來,聊到勁臣在英國留學時的狀況。白夜說,“我在地鐵站遇見他,他看上去很不好。”
封凜不動聲色,接話道:“倫敦地鐵,世界著名自殺聖地。”
容修仰靠沙發,疊著腿,手中把玩一支雪茄,聽白夜說往事。
容修從沒聽愛人對他說過這些,顧勁臣很少對他說從前留學的細節,就像他從不說過去被放逐邊境的事。
當時月初,倫敦地鐵站,人來人往中,青年踩著黃線,戴著耳機,他在聽歌,唇角上揚著,小臂煙疤流著血。
白夜:“不敏/感的人很難成為藝術家,不偏執的人很難在理想道路上獲得偉大成就——我早就知道,顧勁臣會成為影帝。”
白夜停頓兩秒,傾身湊近容修耳邊,輕聲問:“你知道‘微笑抑鬱’麼?”
容修眯了眯著眼,深深凝視白夜。
封大金牌手裡的酒杯差點掉了,白夜的話語直白得就像宣布“黃金大搖錢樹被蟲嗑了”一樣驚心動魄。
“影帝抑鬱”這種事,可不是鬨著玩的。演員一旦有抑鬱傾向,就要趁早就醫,拍攝擱置,行程取消,這對勁臣的事業、生活,乃至於恒影上下,都會造成極大影響。
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容修腦內將倫敦地鐵裡的畫麵過了兩遍,後背就有熱汗下來了,漚在肩胛抓痕上,絲絲痛癢鑽心。
太陽穴跳痛,他闔了眼,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沒有的事,我不會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幽暗環境裡,細碎燈光傾灑,落於容修眉宇間。
白夜觀察他臉色,微笑對他舉杯,“我期待參加你的婚禮。”
“有朝一日。”容修斂了表情,正式回敬他,“你是證婚人。”
兩人碰杯,容修輕啜伏特加。烈酒入喉,細膩,辛辣。緊跟著,大口滿飲,空了杯。
說到沒邊兒的“婚禮”,聽到容修正式答複,封凜的酒徹底灑了,他手抖,整個人都不怎麼好。
容修想叫人過來收拾,扭頭就看見服務生帶著丁爽往這邊走。
丁爽沒有湊到近前,隔了兩三米,對容修使眼色。花朵則站在清吧門口,壓根就沒敢進來。
容修對白夜頷首失陪,經過丁爽身旁,沒停步,往洗手間走。
丁爽小跑跟在他身旁,避到偏僻處,才道:“哥,飯菜都涼了……”
容修瞟他一眼,眼光像刀子,“說正事。”
吃飯不是正事嗎?丁爽呆住,走神工夫,容修進了衛生間,等了好一會,容修擦著手出來。
丁爽堵著門,小小聲:“哥,你和顧哥吵架了?是不是還在鬨不愉快?”
“工作期間,彆聊私事。”容修將擦手紙攥成團,隨手扔進垃圾桶,“有事說事,沒事回去睡覺。”
“真有事兒!”丁爽一把拉住他胳膊,“剛才花姐敲門,顧哥沒開。打電話,他接了,他讓我們回房間。”
“那你們就回房間,”容修渾身散發寒氣,“隨他去,彆跟我提他。”
丁爽鬆開手,小心翼翼:“老大,你不回去看看嗎,屋裡什麼情況也不知道。”
容修氣笑了:“膽子大了,我屋裡的事也打聽?”
丁爽腦袋嗡嗡響:“沒沒,不是打聽,我聽花姐說,顧哥他……”
容修抬步就走,“閉嘴,彆跟我提顧勁臣。”
“可是他從昨晚到現在都沒吃飯呀!”
丁爽喊了出來。
容修突然停步,回頭盯著他,“你再說一遍。”
戒酒十年,頭次開了葷。容修喝了滿杯,還是烈酒伏特加,麵不改色,眸底卻通紅,眼神也有些細微的變化。
在丁爽看來,就是有點嚇人。丁爽嚇得捂住嘴,內心哀嚎一聲,惹老板發火,這太衝動了。
容修冷了臉:“說話。我問你,你說什麼?”
丁爽小碎步過去:“我說顧哥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一口飯都沒吃……”
話還沒說完,容修轉身就跑。
一眨眼,跑遠了。
丁爽:“??”
和封凜二人打了招呼,容修看著時間,已經九點多了,酒店餐廳就快打烊。他快步出了清吧。
大門外,花朵正焦急。
容修迎向她,沒言語,隻輕睃她一眼,那目光冷得像冰。花朵哪經得住這個,差點飆出眼淚來。
外麵雷電歇了,雨還在下,細細密密。
電梯裡卻像暴雨雷霆,容修麵無表情。
丁爽看花朵臉色煞白,猶豫了半天,心道一聲“伸頭一刀縮頭一刀”,索性兩眼一閉,道:
“哥,昨天網紅們來了,他們今天登機回國。小東北和琳達一群人過來,李導順道要給小東北試戲,人挺多的,大家就去小會議室開會了,後來花姐要給舞團開會……”
“安靜。”容修打斷,淡淡道,“輪不到你來說。”
丁爽:“……”
花朵嘴唇一抖,想開口親自解釋。她知道,說一千道一萬,身為特助,她不該離開老板身邊。
如果在國內,影帝一個人行動,分分鐘就會被記者和粉絲盯上。依照現在的娛樂圈尿性,一旦拍下勁臣深夜在網紅房間裡,不定被鍵盤俠編排出什麼“扒一扒”。
可是,當時舞團要開會,下半年通告多,舞團必須排練,會議重要又緊急,是顧哥命令她離開會議室的,後來意外挪了地方她也不知道……這不能說,花朵閉上嘴,她拎得清。
“對不起,是我失職,我領罰。”花朵哽住喉嚨,吸了吸鼻子,“容哥,彆生顧哥的氣了,他隻是太累了,太困了,他不是故意的……”
聲音越來越小,花朵咬牙沒再說,最終她保持了沉默,生生扛下。
容修一直沒作聲。
到了頂層,電梯門開。
容修腳步微頓,他沒回頭:“去訂餐,熱乎的,好消化的,等我電話送進來,下不為例。”
花朵愣了下,望著容修渾厚肩背,眼淚一下湧出來。
丁爽鬆了口氣,拉著花朵袖子,忙笑道:“哎!我們馬上就下樓,去餐廳!哥你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