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晉江文學城(1 / 2)

容修 席未來 20859 字 2024-03-21

容修剛才說什麼?

太過震驚, 話沒問出口。

白翼臉上笑容僵滯,沒緩過神,卻早已下意識地抬手, 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貝斯。

容修握著白翼的琴頸,白翼也沒有鬆手。他不能鬆手。京城小伯頓不可能放開他的貝斯。

就像戰士不會在戰場上放下他的武器。

電光石火間, 兩人眼光相觸,火光四濺,手上都加大力道, 貝斯琴頸在兩個男人的手中岌岌可危。

白翼手臂肌肉暴起,身體僵硬到極點:“彆鬨了,你什麼意思?”

“聽不懂?”容修麵無表情, 氣勢矜冷,“我說, 去那邊,觀摩。”

周圍的氣壓越來越低,氣氛急轉而下。

沈起幻愣在原地, 剛上前兩步,身形便頓住,一把拉住身邊要上前勸架的小寵和冰灰。

組band像組家庭, 樂隊是一部精密的機器,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零件。

“換掉擔當”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比從小玩樂隊的男人們更清楚。

即使從前排練時再犯擰子, 男人們因配合打成一團,任誰也沒有“一摔琴不乾了”,隊長更沒說過要讓誰下台觀摩。

這是隊長的決定。沈起幻沒上前。

樂隊成員編配,是大原則問題,不是哥們插科打諢、勾肩搭背勸一勸能解決的事情。

白翼半晌不吱聲, 細看容修的神情,沉下鐵青的臉:“不懂,我聽不懂。”

容修嗓音淡淡:“是隊長說話你不懂,還是我說話你不懂?”

白翼怒氣洶湧:“隊長?你拿隊長壓我?”

容修波瀾不驚:“白老二,現在是團隊排練,注意你的態度。”

“態度?我他媽站在這兒,就是排練的態度!”白翼低吼,“你說清楚,什麼意思,你想讓我下台?”

“我想?”容修勾唇,強大氣場撲麵滲透過來,冷厲的上位者氣息從周身散開。

容修字斟句酌:“白翼,你聽清楚,這是命令,不要耽誤團隊排練。”

兩個男人麵對麵而立,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白翼幾乎把下唇咬破,眼中閃過一絲倉皇,望向沉默的沈起幻,又掃過不敢動的兩隻崽。

與以往不同,兄弟們都沒有過來拉架,更沒有過來阻止隊長這麼做。

白翼視線收回,緊盯著容修,話語仿佛卡在喉間:“我技術有問題?”

“技術沒問題。”容修稍一使力,將貝斯從白翼手中奪過,轉身道,“配合團隊工作。”

容修冷眸一掃,叫人生生感到一陣寒意。

沈起幻回過神,趕緊背上吉他。

向小寵和聶冰灰已嚇傻,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連忙坐到架子鼓和鍵盤前。

容修垂著眸子,調試貝斯效果器,而後靜默佇立於話筒前。

其他成員準備就緒,排練室一片死寂。

容修沉默一動沒動,沒有示意開始,似在等待閒雜人等退場。

白翼眼眶一紅,壓下心中的不甘與屈辱,嘴唇顫抖了下,似哭似笑點了點頭:“好,好,我配合。”

說完拔腿就走,大步直奔隔音門走了去。

“站住。”

輕煙嗓冷峻。

“現在是團隊排練時間。”

白翼停步,背朝著兄弟們,肩膀怒抖,渾身哆嗦,似在強忍著發作。

良久,白翼突然轉過身,火氣席卷上頭,虎目染了血,怒瞪著容修。

容修臉上看不出情緒,眼中平靜無波,迎著他的視線,絲毫沒有避開目光。

白翼雙手握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直暴,慍怒與容修對視著。

遙遙地,兄弟倆眼光相撞,誰也沒有退讓。

排練室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靜得可以去死了。

白翼雙眼愈發紅,忽地輕笑了聲,終歸什麼也沒說,轉身坐在沙發扶手上。

兄弟們一顆心懸起,連沈起幻心裡也在打鼓。

容修從不會剝奪、削弱任何一位隊員的權力與重要性,他隻會在作品裡凸顯兄弟們的特點與長項。

身為曾經的奇幻紫隊長,沈起幻心裡很清楚,一旦出現這種情況,八成就是在考慮“更換擔當”的可能性。

容修該不會真這麼想吧,他在考慮換掉二哥,這怎麼可能呢?

哪怕隻是《家園2》一首作品,僅僅為了應付合同,對樂隊和成員來說,這都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排練。”容修說。

*

得到隊長的信號,崽崽渾身繃直,兩支鼓棒撞擊,敲出四拍子。

排練室噪起來,電吉他失真旋律響起,而後貝斯和鍵盤跟上。

容修的貝斯水平不差,比大多數年輕樂隊貝斯手牛逼,即使缺失了穩定的節奏吉他,前奏聽著也並沒有任何不妥。

強烈快速的節奏,燃爆了排練室!

白翼靠坐在沙發扶手上,弓著腰,低著頭,強忍心底翻滾的苦澀。

他還是第一次以這種旁觀者的視角看DK樂隊的演出。

隻加入少量哼唱,彈奏了片刻,容修撥動貝斯琴弦,微微蹙眉側耳聆聽。

那種微妙的“亂”依然存在,失去了之前他擔當的節奏吉他,這種現象更為明顯。

而此時他身為貝斯手,跟著鼓點走,專心當嘣嘣工具就可。

但這不是容修想要的效果。

B段結束進副歌,架子鼓震撼而起,電吉他和弦旋律走高。

容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了奪過主導權。

貝斯弦音在關鍵處從隱匿出現,手指撥動琴弦的力量更是加重了三分。

男人們同時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明顯變化。

身為第一節奏擔當,崽崽最先驚訝了下。

由於高度緊張,兩隻小爪子早就出了汗,鼓棒差點脫手,鼓點一瞬間出現半秒停頓,立馬做出了調整。

貝斯riff沒變,低音線走向仍然是原本那套,表麵上來看,仍然是由鼓點擔當節奏主導。

然而,崽崽心裡很清楚,他的確正在跟著容叔的貝斯弦音走節奏……

也不全是,而是潛移默化地,容叔帶動著他,控製著他,讓他的節拍自然而然地配合著貝斯,貝斯也在迎合他。

當鼓和貝斯漸漸成為渾然天成的一體,那微妙的節奏偏差就變小了。

即使沒有節奏吉他,聽上去也沒有單薄或紊亂。

貝斯的旋律,沒有吉他華麗精彩,欣賞性也不那麼高,這是貝斯的硬傷。

但這首歌的難度較高,不論是吉他還是貝斯,都是容修為兄弟們量身定做、根據樂隊成員優勢精心編寫——

不說有望成為riff經典,也是相當打耳的、令人記憶深刻的片段。

第二遍副歌時,容修仍占主導權。

幾乎無法看清他手指的動作,隻能看到撥弦時指尖一道道殘影。

音階變化不大,節奏並沒變快,也沒有像方才那樣突增力量,並且,容修彈奏的,仍然是原本那些riff片段。

但聽著就是非常的震撼,穩定而有力,效果相當驚人。

白翼不知何時站直了身子。

老實說,除了容修在樂句段落結束加了fill之外,二哥並沒有從容修的低音線旋律中聽出和自己彈奏哪有不同,也沒有看出容修在技巧上有任何炫技之處——至少對於京城小伯頓來說,容修那些根本不算什麼牛逼的技巧……

但是,整體感覺就是哪兒不同了。

崽崽的鼓棒重重落在鑔上,留下一串顫音作為終結。

男人的臉上都出了汗,卻顧不上喘口氣,目光一致朝容修投去,露出詫異且懵逼的表情。

沈起幻從演奏中途就開始吃驚,並且分析其中微妙變化的原因,但始終沒能分析出個所以然。

顧不上觀察遠處白翼的神色,沈起幻拿下肩上背帶,來到容修眼前。

容修側過身,迎著隊員們集合。

白翼並沒有過來。

一首歌排練過後,樂隊成員要進行及時溝通——

不論是自己、還是隊友,或者配合上的錯誤,都必須及時指出。哪怕對方不承認、打一架,也得及時提出來。

這是DK樂隊的日常風格,也是習慣成自然的規定。

而有些樂隊就不會當麵提出,要麼私下不經意提一句,要麼乾脆什麼都不說。隻靠磨合練習期間,對方能改則改,不能改就己方迎合。

比如奇幻紫。

以前排練時,樂隊成員們就很少對沈起幻提出隊友或配合上的錯誤,更不會爭執拌嘴打架,在DK樂隊他大開了眼界,經曆了個遍。

兩隻崽離開鼓和鍵盤,跟著沈起幻來到容修身邊,又望向站在沙發旁的白翼。

仿佛沉浸在方才的音樂中,樂隊男人們一時間都沒有言語。

沈起幻盯著容修一會,憋了好半天,才認真地道:“進副歌時,你搶節奏了。”

兄弟們都心知肚明,最清楚的,應該就是崽崽。

“嗯。”輕飄飄的一聲,容修瞟了崽崽一眼。

崽崽渾身一個激靈:“就一點兒。”

容修放下貝斯,瞟了三人一眼,“怎麼,我搶了,想打架麼?”

沈起幻一臉呆滯:“……”

這個臭無賴的語氣是怎麼回事,被二哥附體了?

好在這是DK樂隊。

如果換做彆的商業樂隊,很可能就不是搶節奏的問題了,而是搶奪樂隊地位和主導權。

容修身姿挺拔,“每個人對音樂的理解都不同,身為低音部擔當、節奏擔當,我有責任用各種方式幫助你們理解。”

兄弟們:“……”

看把你牛逼的,好吧你有理,居然無法反駁。

沈起幻思考片刻,這才說出心中真正想法:“剛才的效果確實很好,可惜沒有節奏吉他,也沒錄下來。”

冰灰忙點頭讚同,興奮地道:“對啊老大,我們再和一次吧,讓二哥過來一起啊,這次肯定沒問題……”

崽崽也激動:“效果真的很好,不過我覺得,我能做得更好,剛才特彆有感覺!”

兄弟們一齊望向站在沙發邊的白翼,容修沉默了下,轉頭也朝二哥望去。

而白翼卻沒動,仍然垂著眼。

他的目光落在地板上某個虛無的點,似仍未回過神,半晌一動也沒動。

“……我不知道。”過了好一會,白翼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冰灰笑開顏,抬步就要過去:“二哥,過來啊,再和一遍!”

白翼身形搖晃了下,看上去狼狽,“彆浪費時間了,就算我現在上去,跟之前也差不多,彆他媽指望我了。”

賭氣般地說完,抬步朝大門走去。

冰灰愣住,拔腿就追:“臥槽,二哥彆走!”

白翼的手碰到隔音門把手,聽見身後傳來疲倦的一聲——

“先休息吧。”容修說。

白翼的腳步在門口頓住,手停在門把手上,他沒有回頭。

容修望向他背影,臉上看不出情緒:“明天要早起,上午跟我去一趟小渡家,然後赴個約,談點事。”

白翼垂著眼:“知道了,打電話叫醒。”

說著就開門出去了。

看來,二哥確實有點迷了,連赴誰的約也不好奇,直接應下就上了樓。

*

事實上,並不是賭氣。

白翼心裡很清楚,他確實不知道,到底哪兒出了問題。

容修的貝斯水平還不如他,節奏旋律與他也一樣,為什麼兄弟們卻都表示“不同了”,難道從一開始就是自己的問題?

見二哥匆匆出去,兄弟們提起一口氣根本放不下,擔憂地望向老大。

容修沒多言語,吩咐大家休息。兄弟們老實開始收拾東西,一起從地下室出來,結束了一整天的練習。

兩隻崽上到二樓時,看見二哥房門緊閉,沒有在電影房看電影,也沒有在小客廳玩手遊。

容修和沈起幻來到廚房,從冰箱裡拿了兩聽啤酒,坐在餐廳小聊了一會。

對於之後的計劃,容修也沒隱瞞。

沈起幻分析了一下,表示理解並配合,但他擔心這件事傷害兄弟感情。

“說好的,好兄弟,上刀山,下火海——”

沈起幻說著,喝了半聽啤酒,就上了臉,腮邊泛著紅,“二哥跟你掏心掏肺,那麼相信你,你在背地裡算計他。”

落地燈下,容修歪頭打量他,眸中閃過一絲探究:“這還是奇幻紫的隊長麼,京城富商大公子,怎麼變成江湖人了?”

沈起幻有點懵:“什麼?”

“沒什麼,隻是想起當初,剛認識你時,你跟我說的那些。”容修像是陷入回憶,良久沒再開口,而後笑了笑,“沒想到,有朝一日,沈老板也會說出這種話。”

沈起幻臉一僵:“……”

容修笑了出來:“又粉絲經濟,又富豪買單的,非要讓人跟你組樂隊不可,沒一句是要跟我做兄弟的……”

沈起幻噎住。

當初過於緊張,才沒經大腦說了一堆,這人怎麼還記得呢?

見沈起幻窘迫,容修笑得更暢快,卻笑得無聲,掩住額頭揉了揉。

那笑,看上去並不愉悅,又像是疲憊。

兩人沉默了一會。

容修垂著眸子,微微牽起唇角,又想當初他傲氣,還問過老幻:

——就是從職業玩家,變成職業圈錢的囉?

是的,事到如今,已經不是玩家了。

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對事業,對愛人,對家人,對自己的好兄弟……

容修回過神,看了一眼腕表,已經快淩晨兩點。

“去睡。明天你帶倆崽子,練練演唱會那幾首。”

容修抬手,拍了下沈起幻的肩膀,然後他站起身,與沈起幻麵對麵,表情正式了些:“這兩年,多虧了你,又錢塘又樂隊的,還得排練演出,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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