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屬旋律震撼的排練室裡,大家集體陪他一起泄火,狂躁,搖滾,操了個琴。
*
音樂玩得太瘋狂了,或者說,隊長把大家折磨得太瘋狂……
所有兄弟的耳朵,都嗡嗡響,排練到下半夜,大家都不記得怎麼回房的。
天亮時,沈起幻睜開眼,看了一眼時間,已經上午八點多。
依稀記得,昨晚在地下室排練時約定了,今早八點鐘集合。
今天要一起去醫院,順便總結下“裘謙事件”,還要開會討論總譜,這個時間該出發了。
沈起幻很意外,因為他沒有聽到房門外的《魔王》鋼琴曲,也沒有電子鼓的聲音,少校的起床號呢?
突然這麼安靜,反而有些不習慣,照理說,賴床到現在,應該有一盆涼水澆下來。
啊這……
被鞭撻成抖M了?
沈起幻從床上爬起來,睡衣都沒換,直奔臥室門而去。
打開門時,斜對麵的房門碰巧也都打開了,顯然兄弟們全都睡到了自然醒,還沒有聽到魔王的號角聲。
老大居然沒起床?
白翼有點懵:“不是說早上八點集合嗎?”
沈起幻轉身回臥室:“抓緊時間,收拾一下,趁他還沒下來。”
兄弟們集體回過神,連忙各回各屋,捯飭自己那身皮囊。
這個起床的速度,是演唱會的準備階段養成的,已經形成團隊習慣——
大家要爭取在容少校踩著軍靴下樓時,集體準備就緒,在樓下站成一排,給首長檢閱。
好在容修出國之前,暫時沒有晨練和夜跑的任務。
大家拾掇妥當,在二樓小客廳集合,一齊往三樓張望了一會。
容修在醫院熬了兩天,果然是累壞了,一個從不遲到早退的人,超出約定時間還沒睡醒,這還是頭一次。
兄弟們決定先不喊他,一起下樓買個早飯,然後等他睡到自然醒再說。
結果……
下到一樓緩步台時,就聽到大客廳裡有什麼聲音。
這聲音很熟悉,以往隻有臣臣殺青回來,為大家準備美味早餐才能聽到……
還摻雜著手機外放的聲音,聲音不大,像是在收聽什麼節目。
樂隊男人們麵麵相覷,趕緊加快腳步下樓。
然後,大家就看到,開放廚房裡,一個身姿挺拔的身影,長腿長身,戴著金絲邊眼鏡,站在島台水池前。
那絕對不是少校先生平時會出現的地方。
他的手裡還拿了一個西藍花。
也不是肉食動物會碰的東西。
水池旁邊的支架上,放著他的手機,外放傳來美食主播的聲音:
“……還有啊,寶寶們,如果沒有微波爐,就用煎鍋稍微煎一下,熟的蔬菜對病人更安全衛生……”
兄弟們:“??”
哪不對?
這是在夢中還沒睡醒?
容修戴著他的深藍色圍裙,上麵一個大紅唇,清水嘩嘩流,頭也沒抬道:
“早晨時,我讓丁爽帶來一些蔬果,我正要烹飪一下。”
兄弟們:“???”
烹,什麼,烹飪?
這是起床姿勢不對,要不要上樓重新起一遍?
大概是感受到了兄弟們的懵逼之氣,容修垂著眸子,仔細地清洗手上的蔬菜,嗓音淡淡地道:
“之前在大馬直播認識的網紅美食主播,她有一套專門給手術病人吃的康複營養餐,這個蔬菜沙拉,看上去挺簡單的,我想挑戰一下,一會帶去給勁臣吃,他吃了幾天的外賣,我怕外麵的油和食材不安全。”
兄弟們:“??????”
雖然但是。
大家還等著臣臣早一點出院呢,要是吃了魔王的黑暗料理,脆弱的腸腸還沒好利索,會不會又被推去手術室?
還有,丁爽早晨隻帶了蔬果過來?
那麼,大家的早餐呢?
眾人目光一齊朝餐廳桌上望去,桌上空蕩蕩,丁爽空著兩手站在桌邊。
然後,大家又看向廚房島台上的一堆菜……
*
於是,這天上午的時候,病房裡就出現了這樣的畫麵。
桌上擺著一個透明大玻璃碗,碗內是色彩繽紛的……呃,充滿了搖滾色彩的……食物?
顧勁臣垂眼看著大碗,花朵在一旁僵直地站著。
整個畫麵定格了。
定了足有十來秒。
顧勁臣目前勉強能自己翻身,大多時候隻能仰麵朝天地躺著或靠著,導流管還插著,瓶裡有少量的血水。
容修坐在床邊,觀察著顧勁臣的表情,將筷子擺在顧勁臣的左手邊。
顧勁臣看著桌上的透明大碗,緩緩抬起頭,桃花眼彎了起來:“你做的?親手做的?”
容修點頭,“嘗嘗看。”
說著,他轉頭問花朵,“剛才主任來查房了?”
“來過了,”花朵忽然回過神,眼神裡帶著驚喜神色,“我回老家幾天,村網通了嗎?容哥……會燒菜了……”
容修含蓄地收了收下頜,矜持地說:“牛刀小試。”
花朵:“……”
顧勁臣:“……”
兩人看著透明大碗裡的搖滾色,畫麵再次定格了十來秒。
其實早上沒用“起床號”喊兄弟們起床,就是因為花朵大清早就下了火車,直接趕到了醫院。
有花朵在醫院照顧,容修還是比較放心的,比兩位想一出是一出的母親在身邊更放心。
“對了,”顧勁臣說,“白翼他們呢,不是說今天一起過來麼?”
“停車去了。”容修說。
醫院附近的停車位太難找,可能要開到封凜給他們開的酒店車位才行,然後步行過天橋,走兩站路到醫院。
“他們吃過早飯了?”顧勁臣抽了張濕巾,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蒸熟的南瓜。
“吃過了。”容修說。
顧勁臣:“……”
其實他想問的是,大家早上該不會都吃的這個沙拉吧?
顧勁臣將南瓜塊夾到眼前,盯了一會。
大概是左手不熟練,怎麼感覺還有點抖?不是演過左利手麼,影帝的基本功退步了?容修在心裡嚴肅地想,他得經常監督對方練習了。
顧勁臣笑了下,送到嘴裡咬一口,細細品嘗。
“好吃麼?”容修輕輕捏了捏拳,“沒有加海鮮,隻加了些碳水,全麥吐司,烤了一下,還有幾塊雞胸肉。”
顧勁臣:“……”
容修碰了他的鍋子和灶台,還有他的烤箱。
家裡的廚房和兄弟們還好麼?
桃花招子微彎地眯著,顧勁臣笑了開,大口吃掉半南瓜,又吃西藍花:“好吃,是好吃的,火候剛好。”
不易察覺地,容修輕輕吐出一口氣,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看上去格外高興。
於是他坐在床邊,和顧勁臣聊裘謙的事。昨晚從分局出來時,大體情況在微信上已經說過了,容修就講了講後來的安排。
容修:“目前在安麓酒店給他們開了兩間房,那個租屋不能再回去了。”
顧勁臣點了點頭:“安麓保安方麵可以的。”
容修視線飄向他,停頓了一會,“如果裘謙留在樂隊,那麼,裘穎……就是他姐姐,能不能……”
顧勁臣微微一愣。
不等顧勁臣開口,容修從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在病床長桌上。
不過,顧勁臣沒有去看袋子,笑道:“我聽文東說,她以前養過很多貓?”
“流浪貓,都是她撿回去的,養在租屋裡。”容修垂著眸子看手指,“後來,被危曉傑搞死了兩隻,她就把貓送到收容站了。”
顧勁臣凝視著他側臉,眼裡多了一絲探究,“馬場裡有很多小動物,正好缺人手,去外麵聘請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我也不放心。”
容修聞言抬了眼:“那麼,裘謙姐姐的事,就交給顧老師安排?”
“好啊。”顧勁臣眉毛輕輕一揚,“我的榮幸。”
容修笑著起身,指了指房門,“我去找住院醫生,問問情況,你先吃,我一會回來。”
顧勁臣點頭:“好。”
花朵全程安靜傾聽:“……”
幾天不在顧哥身邊,她的消息也沒有滯後。
微博上的風波,她一直在關注,昨夜裘穎去報案,曝光危曉傑醜聞,今天還在熱搜上,安樂死已經遭到了全網封殺。
不過……
花朵皺了皺眉,見容修出了病房,她連忙繞過屏風,來到玄關處,將病房門關嚴實了。
“容哥說,要你安排?”花朵來到床邊,“顧哥,你打算把她安排到馬場?”
“嗯。”
顧勁臣放下餐具,拿起牛皮紙袋打開,拿出其中兩份人物資料,給花朵說了說姐弟倆的遭遇。
“等調查清楚,結案開庭,可能還有一段日子,”顧勁臣說,“姐弟倆在京城無依無靠,女生身患頑疾,生活還是比較艱難的。”
花朵:“……”
顯然花大助理關心的,並不是對方如何艱難。
她僵在病床邊好一會,低垂著視線,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兩張照片。
裘穎“實名曝光危曉傑”的微博沒打馬,但是臉傷得厲害,看不清容貌,花朵隻知道是一位患病的可憐女性,直到這時,花朵才看到她沒受傷時的容貌。
兩人一起看著桌上的照片。
花朵忽然回過神,目光從照片上移開,小心地打量顧勁臣的臉。
顧哥隻是氣色有些蒼白,並不見有什麼反應。
花朵猶豫了片刻,不由擔憂地小聲:“顧哥,你真的要把她安排到馬場?那個,她又不是養馬的,養貓和養馬差彆很大的,不如……我去問一問做網店的朋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工作,我看她的資料,以前做過客服什麼的?”
顧勁臣失笑,瞟了她一眼:“你還當上勞務中介了?”
花朵一噎:“……”
她索性一抬手,遮住了照片上女子的身體,隻露出她的臉龐。
“顧哥,你看啊,沒看出來嗎,她有點像視後樂貝妮。”花朵直截了當,“這個女生長得也太好看了啊!”
或者說,比樂貝妮更好看,花朵身在圈內很清楚,樂貝妮的那張臉做過微調。
顧勁臣淡笑:“是啊。”
“顧哥……”
花朵臉上浮現一絲憂慮,隻喚了他一聲,然後抬眸注視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顧勁臣挑了下眉,那雙笑眼像能看透人心:“你在擔心什麼?”
花朵:“容哥的配樂處女作就是給樂貝妮的電影配的啊。”
顧勁臣笑了開,腹痛又忍住:“你之前還憤怒地說過,容哥的第一次居然給了衣之寒。”
花朵張了張嘴,臉漲得通紅:“您彆挑字眼啊,那不是同一部戲嗎,反正就是很彆扭啊。”
說到這,花朵頓了頓,整理了一下語言,乾脆直接問:“男人都是視覺動物,顧哥看見美人不會多看兩眼麼?”
聽花朵這麼說,顧勁臣似乎並不意外。
他笑著瞟了花朵一眼,手指撚過桌上資料,慢慢地裝進袋子裡,沒有立即回應。
“你不覺得,容哥過於關注她了嗎?”
花朵心急地抬手,按住顧勁臣的手背,不想讓他收下這份資料。
顧勁臣抬眼看她,“花朵,你跟了我這麼久,應該能聽得懂弦外之音,該學會察言觀色。”
“所以說啊,容哥為什麼要收留她,容哥以前對外人很涼薄的,這不是很奇怪嗎?”
花朵想了想,見顧勁臣竟然絲毫不警惕,立即驚慌又擔憂起來,好像他身邊已經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局促地說:
“顧哥,我小時候看《還珠格格》給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五阿哥救了賣身葬父的采蓮,之後那個采蓮就一路跟著他,說要從此給他做牛做馬,求他收了她,久而久之五阿哥對她也很好,還跟她同騎一匹馬,故意惹人生氣,氣死我啦!”
顧勁臣哭笑不得:“……”
連采蓮都出來了?
花朵剛才一口氣說下來,喘了口氣,點了點照片上的那張臉:“反正,我不會把這張漂亮臉蛋放在自己老公的眼前,顧哥,你聽我一次?”
顧勁臣打量著花朵的緊張神色。
女孩子有女孩子的直覺。
花朵也是拚了,小小聲:“雖然她確實身患頑疾,四肢是這樣的,可是不影響生孩子吧?”
顧勁臣微愣:“……”
過了一會,他忍俊不禁道:“你腦洞開大了。”
其實也不怪她腦洞大開,在娛樂圈裡久了,所見所聞太多了,樁樁件件都是匪夷所思。
花朵急道:“你彆笑啊顧哥!你能確定她對容修一點也不喜歡嗎?”
“你多慮了,容修能把她交給我,我很高興。”桃花眼微彎開,顧勁臣笑道,“就算他不對我說,過陣子我也會想方設法把她接手過來。”
花朵:“???”
顧勁臣:“美好的事物當然要放在眼前,彆忘了我也是男人。”
花朵瞪圓了眼睛:“啊?你……啊?”
見花朵居然當真了,顧勁臣“噗嗤”笑出來,扯得傷口發痛。
緩了好一會,顧勁臣淡淡道:
“等滑球正式加入團隊,就是團隊兄弟一員,他家裡又是那個條件,家庭因素會直接影響到工作狀態,導致樂隊不穩定,所以容修身為隊長,不可能不牽掛。”
停頓了下,桃花招子眯了眯,顧勁臣笑了一聲,接著道:
“都是自家兄弟,親屬身體不好,如果一直沒個安頓,就算容修嘴上不說,也一定會整天在心裡掛念著,又出錢,又出力,再幫她尋醫問藥,時而問一問病情,到時候,難免三天兩頭見個麵,幫個忙,私下裡一來一回對個話……如此一來,難道比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更合適?”
花朵:“???”
聽顧勁臣說到一半時,花朵的嘴巴就越張越大:“啊……”
仔細一想,是這個理兒。
就算幫她在外麵找了一份工作,容修天天和裘謙見麵,也難免會想起他姐,時而打聽一下近況,偶爾會想見她……
如果她喜歡上容修怎麼辦?事情往這條線發展,其實也有可能吧?
自己格局小了。
剛才她說的那些,又阿哥又格格的,在顧哥這兒都不夠格……
這是……這是……
花朵險些做個福,再來一句:皇後娘娘深謀遠慮。
不過,她沒有機會和顧哥切磋“禦夫之術”了,門外走廊傳來男人們的談話聲。
*
容修從主任辦公室出來,在走廊裡遇到了兄弟們。
推門進來,容修往病床那邊望去。
見顧勁臣左手拿著筷子,不利索地往嘴裡送,花朵怎麼也沒喂一喂他……
樂隊兄弟們見顧勁臣恢複良好,而且還能坐起來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氣。
容修來到病床邊,接過顧勁臣手裡的筷子,熟練地在他身邊坐下,夾了一塊切成一半的聖女果往他嘴裡送。
顧勁臣愣了愣,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兄弟們。
忽然就想到,當年錄製《治愈日》時,容修喂他吃聖女果……
結果,呲了他一臉。
“一會中午還得吃流食。”容修說,“不然又要遭罪了,剛才我路過普通病房,一個病人在洗手間哀嚎著。”
顧勁臣:“……”
他老老實實地張嘴。
容修又夾了一塊西藍花喂他:“真的好吃?”
“嗯。”顧勁臣點頭,“火候剛好,味道也很好。”
樂隊兄弟們:“……”
“當然好吃啊!”白翼放下背包,跑到病床邊,盯著透明大碗,屁股一扭,把容修擠到了一邊。
然後,白翼顫抖著雙手,握住了顧勁臣的左手。
委屈得眼淚汪汪,眼看著就要撲到臣臣懷裡哭泣了。
白翼:“臣臣,我們吃了一肚子的菜,那個魔王把火候不對的、味道不好的,全都給我們了嗚嗚嗚嗚……”
顧勁臣:“……”
然後,兄弟們集體上前,講述了今天早上噩夢般的“試吃大會”。
比如,切得大小不一的南瓜塊。
向小寵:“顧叔,我們探討了很久,始終未得要領,你說,容叔到底是怎麼把南瓜蒸得外麵稀爛,裡麵是生的?”
聶冰灰:“西藍花煮熟了,倒是理解,顧大哥,你說他為什麼把黃瓜也煮熟了?”
沈起幻:“最可怕的是,他烤了全麥吐司。”
白翼:“說好的高科技烤箱呢?高科技究竟要怎麼操作,才能像老大那樣,把柔軟的高級麵包烤成了那樣?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歡迎走進科技之謎《烤箱觀察》節目。”
顧勁臣:“……”
容修:“……”
四個男人一臉菜色,仔仔細細給勁臣講述了今早的遭遇。
兄弟們:“當然好吃了,不好吃就麻煩了,一大筐的菜,做出來僅有的一碗‘完美’作品,全都被他挑選到這個玻璃大碗裡了,剩下的都在我們的肚子裡。”
容修瞪了他們一眼:“閉嘴。”
顧勁臣實在沒忍住,“噗!哈哈哈哈好疼……”
容修板著臉,連忙往他嘴裡喂吃的:“彆笑了。”
“下次不要做了。”顧勁臣拉住容修手,低頭細看他手指,“本來就不是進廚房的,多為難啊……”
是啊,不僅為難了自己,還為難了全家。
作者有話要說: ……
《孤勇者》陳奕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