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裡,容修上樓,回到琴室打總譜,不知不覺時間過去。
回過神時,已經下半夜,他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機。
自從那天他離開顧家,顧勁臣偶爾會發一句問候,差不多也隻是簡單的問候,兩人並沒有怎麼閒聊。
容修給喬椒打過兩次電話,聽她說了說顧勁臣的恢複情況。
家裡的餐食合口味,顧勁臣在食欲方麵好多了。
手術消耗了太多體力,病假難得不熬夜,這些天,顧勁臣晚上十點多就睡下,白天讀劇本也會不知不覺睡著。
每天吃吃睡睡,也在家裡陽台曬了太陽,按時吃了藥,腹部縫線在一點點吸收脫落。
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淩晨兩點多。
指尖落在輸入框上,久久沒有按下去,容修息了屏。
*
井子門沒有秋天的蕭瑟氣息,不論白天晚上都是一片繁鬨景象。
顧勁臣出院的第四天,早晨有些陰天,中午又見了陽光。
希望啟程去威尼斯那天,是一個好天氣。
白翼今天上午去那個《半熟心跳》的綜藝節目開會,他接了那個觀察嘉賓的工作,要與導演、嘉賓們見個麵。
一直有“情聖”美稱的京城小伯頓,也不知會把那個節目錄成什麼模樣。
午後時的井子門,夜店都還靜悄悄的,是服務生的營業準備時間。
容修走進小渡家的大門,然後就在售票大廳看到了三個大學生模樣的女孩。
像來京城旅遊的遊客,手裡拿著手機地圖,正在四處拍照。
容修紳士地停住腳步,等待對麵的年輕人拍完,並沒有上前從中間穿過去打擾她們的興致。
在DK樂隊的海報前,女孩們拍攝了單人照、雙人合影,還有個女孩揚著下巴,噘著嘴,在容修的巨型海報上親親,讓夥伴們拍攝下來。
容修“……”
本想等她們拍完就進門的,不過剛好拍攝到大合影,三個女孩就有點懵。
她們扭頭尋找周圍的人,沒有服務員在附近。
不遠處門口,有一位襯衫仔褲的男人站在那,戴著墨鏡和棒球帽,有明顯的胡茬,這身打扮倒是蠻像攝影師。
“需要幫忙麼?”容修問。
三個女孩愣了愣,一齊點了點頭:“是啊,麻煩你了,我們想拍一張合影。”
容修走過來,身姿挺拔,長腿長身走近,氣勢一下就壓過來。
她們都不敢細看,連忙在海報前站成一排,開始凹造型,還特意讓出了DK樂隊男人們的位置。
容修聽出她們的口音,接過手機調整角度,禮貌地詢問:“廣東?”
女生們露出驚喜的眼神,點了點頭。
而後,容修就用粵語說道,“DK樂隊的海報要拍全景,是嗎?”
“是的!是的呀!”
女生們笑了起來,在北方城市聽到了家鄉話,好難得哦。
雖然對方說得並不地道。
“我們是報了京城五日組團遊過來的。”女生們說,“聽說,這裡是DK樂隊經常演出的地方,所以過來看一看,但最近好像並沒有演出,你可以再幫我們拍幾張嗎?”
“好。”容修將墨鏡往下移,卡在鼻翼上,細著眸子認真地拍攝著。
……嗯,用少校先生引以為傲的鋼鐵直男視角。
好在拍攝過程中,姑娘們看不到手機上的畫麵。
真是青春無限啊。
容修對自己拍攝的照片格外滿意(……)
“請問,這位帥大叔,你是這裡的工作人員嗎?”女孩忍不住問道,“你認識容修嗎,DK樂隊,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有演出嗎?我們能見到他嗎?”
容-帥大叔-修:“……”
不等容修回答,其他兩位女生皺著眉頭,拉住了問話的女孩:“喂,不要亂問啊,我們又不是私生飯,要是傳出去會給哥哥惹麻煩。”
“最近沒有演出,我……據我所知,他要和……和顧影帝出國。”
容修將手機遞還給女孩,接著道:“祝你們旅途愉快。”
停頓了片刻,容修後退半步,頷首道:“來FerryNo.6舉辦專場的其他樂隊的演出也都很好看,歡迎你們晚上來玩。”
說完,容修抬步前行,推開了小渡家的二道門。
身後厚重的隔音門關上。
小渡家正忙碌的服務生們露出笑容,紛紛對他打招呼:“容哥,你來啦!”
容修摘掉帽子和墨鏡,隨手遞給身旁的丁爽。
他已經三天沒有剃須,下巴上有淡淡胡茬,著實硬漢了些。
剛才沒有被認出他,大概是陪護一周熬的,容修瘦了些,下巴線條更淩厲,英俊逼人中少了僅有的那一絲柔和。
或許也有彆的原因。
愛情使人溫柔,接吻使人年輕,但自打從顧家離開那日,他和顧勁臣沒再見過麵。
*
二道門外麵,女生們又拍攝了一會,漸漸地似乎意識到哪不對。
她們仰頭望著一麵牆的大海報,又扭頭看了看緊閉的隔音大門,門把手上掛著“暫未營業”四個字。
走出小渡家大門時,女孩們還在討論:“剛才的帥哥是不是有點眼熟?可是他會說廣東話啊……”
她們沒有見過容修本人,據說上鏡和本人還是不太一樣的。
而且,演唱會之後,大家都在笑談容修的提詞器上的粵語提示,很明顯容修是不會講粵語的。
“可是,顧勁臣會粵語啊,他們不是好基友嗎?”
“我也覺得,有點像容修……”
“啊……不會吧……”
三個女生沉默下來,似乎不願承認自己錯過了什麼,同時露出了艱難的笑容,異口同聲地說:“不!不可能!絕不可能!”
“沒錯,容修是小哥哥,可剛才那位是大叔啊,有胡茬的!”
“可是好man啊大叔好帥啊!好像顧勁臣電影裡的反派殺手啊啊啊!”
“過陣子他們就要一起走紅毯了,會有全球直播,好期待啊!”
(容-帥大叔-反派殺手-修:……)
*
營業之前的FerryNo.6,回蕩著抒情搖滾的旋律。
容修進門之後,貝芭蕾一身小西服,小跑過來道:“容哥,那邊的裘先生,等你很久了,他說和你約了時間。”
裘謙已經站在那裡等容修一個小時,貝芭蕾讓他找地方坐下休息,但裘謙從進來開始就一直站在那。
上千平的觀眾池裡空蕩蕩的。
裘謙獨自站在空曠處,站在前排的位置,仰著頭望著舞台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附近所有的服務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微笑著望向容修,又看向站在觀眾池裡的那個人。
這些天網上風波,大家都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那個名叫裘謙的男人,很快就是團隊的一員了,也就是一家人。
他們也都知道,那個人剛從拘留所出來。
英雄不問出處。
貝芭蕾指了指舞台的方向,容修轉頭望過去。
於是,這天在小渡家,容修正式與裘謙見了麵,談了談入夥團隊的事情。
對話大概是這樣開始與結束的——
空蕩蕩的觀眾池裡。
兩人迎著彼此走過去,麵對麵停了步。
容修下頜微揚:“你是前安樂死樂隊的演出助理?”
裘謙一手插兜:“不是,我早前是東四破車庫的演出助理,你是DK樂隊的頭兒嗎?”
容修微笑抬手:“是的,從今天開始,也是你的隊長。”
裘謙眼睛通紅,伸手握住容修的手掌。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會,漸漸露出笑容,
仿佛時光回溯,他們回到少年時。
十八歲的滑球每天都在期待,等將來DK樂隊出道了,他就可以成為一名專業“打雜的”。
容修拉緊他的手,他們像兄弟一樣碰了碰肩膀。
四周傳來歡呼和掌聲。
遠處的音響師高凱旋大叔和蘇昊,都露出了羨慕的眼神。
容修轉過身,望向樂池調音台的方向,對兩人比了個金屬禮:“加油!”
高凱旋回了一個金屬禮,蘇昊大聲回應:“哎!”
——“喲?怎麼這麼熱鬨?”
這時候,二道大門傳來一陣口哨和笑聲,容修轉過身,看見四個男人站在門口。
不朽自由。
連煜也是胡子拉碴,叼著煙,笑嗬嗬望著這邊,“開慶祝會呢?”
容修愣了一會,脫口而出:“你們來太早了。”
連煜:“……”
看見不朽自由樂隊提前到場,還會抱怨的Live House,這還是第一家。
今晚不朽自由有個宣傳演出,他們的單曲《這夜》,來小渡家試個水,就是玩玩。
沒錯,就是被聶冰灰指出“你們不能偷舒伯特的東西”那首歌,不朽自由真的要發單曲,現在就等著進棚錄製了。
“隻有你自己?”連煜環顧四周,將電吉他放下,“那個誰,沒來?”
誰?
容修想也沒想,臉色一下黑了,“我記得,我對你說過,彆碰我的生活……”
“哦,我說白翼,你以為誰?”連煜來到他眼前,“聽說顧老師生病了?”
“你聽誰說的?”容修問。
“狗仔消息,不過,熱搜還沒上去,就被迅速壓下去了,沒有大肆宣揚。”連煜停頓了下,“真的生病了?會影響他去威尼斯麼?”
容修沉默了下,麵色冷峻下來:“不會,闌尾炎,正在休養,已經沒事了,不管外麵說什麼,他一定會去拿獎的。”
連煜:“……”
“一定會拿獎啊?你到底哪來的自信,又不懂拍電影。”許乘風走過來,搭上連煜的肩膀,笑道:
“微博上有人吐槽,傳言說李導又要找你拍電影?該不會是又要黑你了吧,你注意點風向?”
容修眨了眨眼:“哦。”
娛樂圈沒秘密,明明還沒決定,這個消息又是誰傳出去的?
一提到拍戲,容修就有點惶恐,老老實實在小黑屋寫歌不行嗎?
許乘風打量他半天,不由伸手要去摸容修的下巴,一邊笑道:“喂,很少看見你這……不拘小節的模樣,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了?怎麼像失戀了一樣……”
容修躲了開,猛然抬手擒拿,掰著許乘風的胳膊,勾唇道:“失戀?那是什麼?”
許乘風被反扣著,哀哀地嚎叫著。
FerryNo.6的小服務生齜了呲牙,強忍著笑,還稍帶了點得意。
敢動“殿堂五行”主音吉他手的胳膊,自家容哥也算是獨一個了吧?
連煜隻好過去拉架,“行了行了,沒失戀,看你們容哥胡子拉碴的野性樣子,荷爾蒙爆棚,太猛了,怎麼可能失戀?”
容修:“……”
容修鬆開許乘風的胳膊,朝連煜擺了擺手,“少貧了,你們快走吧,病得不輕,我怕你們傳染給我。”
連煜愣住:“什麼?病?我們有什麼病。”
容修:“狂犬病。”
說完轉過身,看了一眼腕表,抬步往二道門走去。
沒走出兩步,一聲輕笑傳過來。
容修:“單身狗。”
而後,他暢快地笑出來,笑著開門出去了。
不朽自由:“……”
走出二道門,容修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照理說,白翼上午開會,中午給他發的微信,這會兒應該早就回來了才是。
而後,容修抬手,碰了碰左耳垂,那顆八心八箭。
失戀?
我不會再失戀了。
容修:“……”
心裡又補充一句:這不是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