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晉江文學城(1 / 2)

容修 席未來 24101 字 2024-03-21

氣氛在很大程度上放鬆了下來。

哭也哭過了, 醉話也說了,兩人並肩坐在床邊。

顧勁臣迷糊糊說了很多,仔細形容了他目前的“無力感”。

容修:“我還記得,就在半個月之前, 你每天都在籃球基地裡, 有天夜裡和我聊過, 你說, 你完成了人物小傳, 但是感覺到了一絲艱難。”

顧勁臣軟泥一樣靠在他身上:“是啊,好難啊……”

容修打斷他:“你說, 你飾演的角色,不是雞蛋殼裡的人生,暫時還沒能完全進入角色, 需要多一點時間去理解角色。”

顧勁臣忽然一愣。

容修:“你說,和娛樂圈的很多前輩比起來, 你的事業發展得算是較為順遂的,從沒有經曆過那種巨大的事業波折,所以不理解陸少寧的痛苦, 怕人物成長演不好。”

顧勁臣緩緩仰起脖, 手支撐在床上, 匍匐著望著他:“我說的那些, 你還記得?”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當時你還說, 與劇中角色不同,現實中的你,反倒是‘迎難而上’的那種人, 所以,你很難體會到劇本中描寫的‘無力感’,很難揣摩並演繹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破釜沉舟、抑後爆發的爽快之感。”

不等顧勁臣回應,容修偏過臉,觸到顧勁臣的視線。

“有時候,並不是‘迎難而上’就能解決,”容修抬起手,指尖輕點了點他的心口,“那種無力感,就在這兒。”

兩人對視了好久。

主臥裡一片安靜,落針可聞。

容修:“顧勁臣,你揣摩到了麼?感覺到了麼?”

沒頭沒尾的一句。

顧勁臣渾身僵住,緩緩地,他睜大了桃花眼,臉上愈發地明亮起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忽然間,顧勁臣一下醒過神,好像也醒了酒,雙眼似有火苗竄出。

狂熱。

那是專業演員的狂熱。

很長一段時間,顧勁臣一動不動,仿佛在細細體會什麼。

忽然,顧勁臣伸手,捧住容修的臉,啃咬他的嘴唇:“你是我的靈感。”

“彼此。”容修把人抱在懷裡,似笑非笑,“顧影帝,交易還在繼續,輪到我了。”

影帝:“??”

顧勁臣渾身一僵,還沒回過神,就被容修攔腰抱起。

容修把人抱到浴室。

熱水蒸騰,嫋嫋霧氣中,染了血跡的真絲睡衣扯落在地。

顧勁臣摘掉他的眼鏡,容修幫他脫去戒指。花灑熱水兜頭淋下,容修幫他洗去了鼻孔的血跡,洗掉他滿身汗水。

一節節沿著骨頭洗過去,輕輕勾著他的指尖,洗得他肩頭到指尖都在打顫,容修抱著他去主臥。

“你吸煙了?”顧勁臣舐他嘴唇,“雪茄味,衣服上。”

容修微怔,來時灌了半瓶漱口水,還是被察覺到了。

“為了我?”顧勁臣凝視他。

容修沉默不語,他已經戒煙十年,他不想承認。但似乎並不需要他承認,顧勁臣發瘋般,醉酒後的瘋狂,也誘著他。

“剛才我一直在想,怎樣才能讓你忘記這段不愉快的往事。”容修側臉貼在他頰邊,“要不然,這段記憶也洗掉?”

主臥窗簾很薄,透著月光,顧勁臣伏在枕頭上抖擻著,手指將被單抓亂,慌亂焦急地搖頭:“不想忘,我們第一次參加電影節,不要忘。”

“那天我們說到,托馬斯曼的《威尼斯之死》,”容修在他耳邊沉聲,今晚沒有保險措施,“那本書裡描寫了利多島最輝煌的年代。”

顧勁臣額頭抵在枕頭上喘:“什麼?”

“威尼斯的總督,每年都會來到利多島上,舉行威尼斯和大海的結婚儀式,”容修咬著他蝴蝶骨,“他把戒指扔入大海,許願,祈禱,祝福威尼斯和大海的親密關係。”

“戒指”二字觸碰到了某根神經。

把戒指扔到大海裡?

顧勁臣淚眼朦朧,抖著嘴唇,捂住無名指的婚戒,搖頭說“不想”。可容修不讓他說,手指撬開他牙齒,指腹撚他嘴唇,攪出唔唔的水聲。

“什麼戒指,什麼祈禱,我不要祈禱,我不用許願……”顧勁臣一腦門熱汗,還在呢喃說,“戒指是我的,上帝也不能拿走。”

容修隻好顧勁臣翻轉過來,對上那雙水汪汪的桃花招子,唇貼上他的嘴唇,溫柔地安撫著抱他。

“放鬆點,不是戒指。”容修扣著他腦後,俯首在他耳邊說:“我們學一學威尼斯總督,把那個獎杯,扔到大海裡吧。”

顧勁臣:“??”

容修:“祝福我們的親密關係,紀念我們的首次威尼斯旅行,順便我為你祈禱。”

顧勁臣瞪大雙眼,手從他肩頭掉落,整個人都呆住了。

顧勁臣猛地回過神:“不行!戒指是我的,獎杯也不行,嗚……”

話沒說完,他短促地叫了一聲,拳頭狠命地錘容修的肩,扭成身哭了出來,容修掐住他膝窩,汗珠砸在顧勁臣的臉上,“好了好了。”

容修伏著緩和了一會,忍不住在顧勁臣的耳邊低笑出來。明明已經在一起很久了,還是每次都這樣難,容修的手指擦過他臉上淚痕。

容修:“不過,剛才我沒開玩笑,這是我的能想到的,最具有儀式感的事情。”

顧勁臣肚子一鼓一鼓地適應著:“不行,獎杯……不行……”

即使是影帝的智商,也沒料到,經過頒獎典禮這一遭,容修那個發散思維都亂想了什麼。

他竟然要把獎杯扔到大海裡?

來個什麼儀式感?

顧勁臣鼻子發酸,注意力完全被轉移開,他又急又疼,哼唧著反複說,戒指不行,獎杯也不行,都不行。

“不要打我的戒指和獎杯的主意……”顧勁臣醉意上頭,話說不利索,肩頭不停往上溜,又舍不得地迎著。

汗珠砸上顧勁臣的眼皮上,容修用手指幫他抹掉,順勢虎口卡著他下頜提起來,輕輕咬著他嘴唇,循循善誘地說:“那就交換吧,真心話大冒險?”

顧勁臣氣息不勻,腦袋不清楚:“什麼?”

“說說真心話,一人一句。”熱氣在糾纏的唇縫之間傳遞,容修說,“如果誰不夠真心,就大冒險把獎杯獻給大海,還可以祈禱。”

顧勁臣:“……”

剛才記者的遊戲還沒玩夠麼?

顧勁臣仰躺著向上看,從這個角度望著容修,從下頜往上,英俊的線條透著嚴肅,預示著這不是一個玩笑。

“你先說。”容修說。

容修疼著他,也罰著他,顧勁臣隻能拚命地盤掛著,稍軟些手腳就往下掉。

“容修,我想恭喜你,為你祝賀……”

顧勁臣哽著嗓子說,伸開雙臂想要抱抱。

容修沉下來貼近他,低聲問:“顧影帝,這就說完了?”

“沒,沒有……”顧勁臣拚命抱住他,即使這樣會吃不消,“我還想說,容修,我是真的為你高興,你不要為我難過,那樣我難受,我真的……”一陣陣誘人的聲響兒,容修節奏一點沒慢。

過了好一會,容修問:“輪到我了?”

“那你說。”顧勁臣腦子裡亂糟糟,也不知自己剛才說的哪一句讓容修滿意了,他嗓子裡的聲兒封不住,筋軟得伸展極開,脊梁骨在被單上摩出了火,再也沒有精力想對策。

容修手臂肌肉繃著,對顧勁臣附耳低聲:“沒得獎也不要緊,獎杯代表不了什麼,我可以把它扔到大海,隻當你一個人的歌王。”

顧勁臣愣住。

不等他反應過來,容修籠罩下來,將顧勁臣全然護住。這感覺讓他無比安全,黑暗中,他們四目相對,顧勁臣張了張嘴,喘著,又急慌慌搖頭。

容修說:“當初注意到你,不是因為那座到手的銀熊獎,而是看到了你為此付出的努力。”

毫無征兆地,眼淚湧出來,像被欺得狠了,也似心靈被撫慰,顧勁臣的淚水止不住,喉嚨卻還發出勾人聲響。

他努力伸手掛住容修的脖頸:“上次在海灘,我有一句話沒有問你。”

容修托著他窄腰:“什麼?”

“就算一直拿不到獎也沒關係?”顧勁臣問。

容修不解:“能有什麼關係?”

顧勁臣:“如果一直不能成功,每次都失敗,也沒有關係?”

容修回望著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說了句不相關的,“認識你之後,我覺得自己變得成熟了,你知道,最明顯之處,體現在哪兒麼?”

顧勁臣張嘴喘,垂著眼皮往下看,不知想到什麼,他扭過臉兒,臊得哼著:“那你十八歲就熟了。”

容修怔了下,拍了拍他臉蛋,俯下來撩他汗黏在額頭的發絲,“主要在於,我發現自己看事物的角度不同了。比如說,小時候學過有很多反義詞,黑的,白的,好的,壞的,電影裡有好人,是善良的,不是好人的,全是壞人,是邪惡的。”

頓了頓,容修輕聲:“還有,喜歡女生是正常的,婚後有性是道德的;喜歡男生是不正常,我在婚前碰了你,是不道德的。”

顧勁臣攀住他肩膀,急慌慌搖頭:“不對,不是這樣的……”

容修眼神溫柔看他:“所以,我在三十歲時,猛然發現,很多反義詞都不是那樣。比如,一個人看似冷漠,看似不善良,並不代表他一定邪惡,也許他隻是明辨是非。”

說著,容修貼上他的耳朵,小聲:“比如,後來遇到你,我知道世上還有很多、很多像我這樣的人,情不自禁,不能給喜歡的人一紙婚書,卻還是想要他,不停地要他,他們不是不道德。”

顧勁臣哽著嗓子,還是搖頭,又點頭,他不希望容修那麼說自己。

容修將他的臉扳正,直視著他的眼睛,問他:“那麼,顧勁臣,你回答我,成功的反義詞,是失敗麼?”

顧勁臣還是點頭,又用力地搖頭,他張了張嘴,喉嚨發不出聲,隻聽得到喘。

做這事的時候,也上容老師小課,還點名提問……

叫人隻能顧得上一頭,跟上了身體節奏,跟不上思維節奏,顧勁臣缺氧得天旋地轉,但腦子裡還得拚命地思考。

在學霸的觀念裡,沒能達到理想目標,就是不成功,就是失敗。

當年,沒敢報清華醫學院,是失敗。

現在,一次次拿不到獎項,就是失敗。

但是,容修卻告訴他:“在我看來,成功的反義詞,是平凡。”

容修的聲音很輕,那兒卻隻重不輕:“這世間,大部分人,都是平凡的。成功,不是常態,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它是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

容修說。

“它就像天上的星星。顧勁臣,你摘到了一顆,已經很了不起了。今年沒能摘到,不意味著你不優秀,你隻是和去年的我一樣,和今年仍然在努力的很多人一樣,明年我或許也會和現在的你一樣。”

說到這,容修眸子裡漾開一絲笑意,他笑道:“摘星星,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麼?今年我摘到了,你知道原因麼?”

顧勁臣思路被他帶著跑,“曲子很優秀。”

“彆人的作品不優秀麼?”容修神秘地湊近他耳朵,“因為,我有手可摘星辰的賢內助。”

顧勁臣:“……”

容修:“你想要的那顆星,太難得了,得到了是幸運,得不到時,就用平常心,望著它,抱著一顆想要的心,這個過程就不美好了麼?大不了,下次我陪你一起,再去摘摘看,不好麼?”

“好……”

顧勁臣就快落淚,誰說少校先生口才不好的?

“可是……”

容修停下來:“又什麼可是?”

顧勁臣往上挺腰:“不是說,以後要爭取更多的合作機會麼?”

容修微愣,原來問題出在這?

顧勁臣:“如果我接二連三拿不到獎,事業生涯不能再進一步,將來我的身價、熱度、咖位就會變低,與你合作時,就會拖累你的流量,還有收視率,如果我能站得更高,更高一些的話……”

容修漸漸斂了表情笑容,眼底閃過一絲深邃:“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這麼說了。”

顧勁臣:“??”

容修似笑非笑:“我突然想到古代賣妻求榮的人。”

顧勁臣:“……”

容修手臂支在他頭側,凝視著他:“我希望,你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你真心想做的,真心喜歡的,是真正的理想,而不是為了我,不管將來遇到什麼事,都不要越過這個底線。”

顧勁臣:“可是,如果將來我追不上你,成為了你的負累,該怎麼辦呢?”

“忘了在無人島上了?你當時受傷,我背著你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我是回答的,你忘了麼?嗯?”容修突然不悅,懲罰般地虐著他,聽到顧勁臣求饒說“記得的”,容修才又溫柔下來,咬他嘴唇,對他說:

“人都有疲軟期,我也會有的。顧勁臣,我隻希望你健康,‘工作’隻是為了換取我們休息、停留下來的底氣,閒下來一起看看風景,不是更好麼?”

如果不是遇到顧勁臣,容修根本不會站在威尼斯的領獎台上。

容修希望他能明白,追逐的過程,比結果更重要。

顧勁臣有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混亂的視線裡,容修的臉龐忽遠忽近,聽見屋裡羞人的動靜兒,他嗓子都叫啞,半天才說:

“那你說的那句,是真的麼?”

“哪一句?”容修捏了他一把,留下一個鮮明的印子,“讓你說真心話,不準一直提問。”

“可是……”

“你的可是太多了。”

“最後一次,我想聽你說,”顧勁臣順著他,轉而變得軟糯,聲音低低的,軟軟的,像撒嬌,又像引誘,桃花眼霧蒙蒙望他,“你的繆斯?”

那眼神兒太遭人疼。

容修的手掌滑過他手臂,握住他的手指,黑暗中與他十指相扣。

容修應:“是。”

天花板映著粼粼水光,好聽的嗓音回蕩在夜色裡,威尼斯上的獲獎感言,這次隻說給他一人聽。

“顧勁臣,謝謝你,我的繆斯。無論如何,夢想一定可以實現,我會陪著你完成。”容修喚他繆斯,卻完全不像對待繆斯的姿態,他像個連接發電站的永動機。

世間最帶勁的男人,和最性感的情話,貫穿了影帝的所有防線,枕頭快被他抓個稀巴爛。

稀巴爛,一切都稀巴爛,瘋狂與爆發中,顧勁臣想起了那首詩,他為懷裡這心愛的人念了出來:

“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你和我,一齊打碎,然後,合而為一,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這種“碎”,悲壯而又奮不顧身。

——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

偉大,而又恐怖的愛情。

*

衝澡的時候,顧勁臣迷糊糊。

他在花朵給他發的微信上,聽到了容修在電梯裡說的這一句——

“什麼叫铩羽而歸?這是一部好電影,得到了無數影迷的認可,顧勁臣是‘載譽而歸’。

“我已經把我心裡的‘沃爾皮杯’頒發給他了。他是我唯一的影帝。”

視頻畫麵裡,容修站在電梯內,麵朝著無數攝像機,那張俊臉麵色冷峻,深邃的眸子讓人著迷。

——他是我唯一的影帝。

《電影節落幕,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獎杯,你的銀獅獎頒發給了誰?》

《容修真心護摯友像告白,路人嘲其太衝動,卻令兩家粉絲更愛他》

《容修直言:顧勁臣是我唯一的影帝》

顧勁臣看著微博熱討,剛緩和的情緒再次一下破防,迷迷糊糊中,耳邊隻有那一句:

“夢想一定可以實現,我會陪你一起完成。”

腦海中浮現熟悉的畫麵,那天他們一起蹦極,容修也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語——

他說,生命中沒有過不去的坎,顧勁臣,你發現了嗎,到現在為止,你已經從你所認為的,所有過不去的事情中過去了。

他說,將來我也會像這樣,帶著你,一起飛越過每一個你認為過不去的山峰。

不知如何是好,他隻呢喃出哽咽一聲:“容修……”

不準躲在黑暗中一個人哭泣,要哭也要在他懷裡,淋浴熱水下,容修將顧勁臣的頭摁在肩上,給他最後的強勢與溫柔。

容修說:“哭吧,肩膀借你,我不看。”

“嗯。”

顧勁臣軟在他懷裡,醞釀了一會。

“……”

半晌。

“……”

沒哭出來。

身體裡的水分,早已隨著揚了滿身的滴滴答答,還有瘋時發出的熱汗,被他欺負得揮發了個乾淨。

仿佛連帶著憋悶也揮發無蹤,隻想抱著他睡到昏天暗地。

顧勁臣考慮著,“要不,我演一下?”

容修:“……”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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