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隻要進了錄音室,即使隔著厚厚的隔音玻璃,不論是聶冰灰的鍵盤,還是崽崽的架子鼓,都會僵住那麼幾次,容修一抬眼,男人們全體麻爪。
就連站在外麵的裘謙也僵住了。
他明明隻是隨著樂隊一起來見世麵的,但他見到的卻是“容天尊仙風道骨,下凡來降妖除魔”的畫麵。
往常在舞台上“群魔亂舞”的樂隊大哥們,全都被容哥給鎮住了啊!
錄音進度真的有點慢,吭哧吭哧半天不出成品,哪兒還像在舞台上引得粉絲們嗷嗷尖叫的“瀟灑大帥批樂隊”。
錄製音軌時,容哥隻要稍微一眯眼睛,或是表情稍有一丁點異樣,樂隊男人們就徹底懵逼,即使是沒心沒肺的二哥也頓時不會玩了。
附帶一提,這是裘謙第一次跟隨樂隊正式工作,今天要用到他的地方不多,他是隨著樂隊一起來見世麵的,主要熟悉一下DK樂隊的錄音風格、環境和流程,順便幫丁爽和多寶搬運樂器。
另外,身為舞台助理兼樂器技師,樂隊大哥們的樂器,他都要幫忙管理,這可是不得馬虎的大事。
今天是專輯首次錄音,主要是試音,以及與錄音老師溝通。
音樂部門的總監魏章老大一直坐鎮後方,與容修聊了聊錄音期間的具體時間安排。
由於錄製音軌時,容修可能還要兼顧《一飛衝天》劇組籌備、配樂創作等工作,所以兄弟們錄音軌期間,容修偶爾不能到場,所以他還要對錄音老師們做一些更細致的交代,比如——
容修用“孩子不聽話就使勁打”的爹味口吻,對貌似班主任的錄音大佬交代:“彆慣著他們,必須oake,每一條我都要聽,十條不行就彈一百條。”
樂隊兄弟們:“……”
沈起幻的獨奏部分,彈奏了十六次,還是過不了容修那一關。
隻有一次還不錯,大家都以為,差不多能給過了吧?
結果,容修竟然說:“來,再保一條。”
沈起幻:“??”
像這樣的導演專用術語,一聽就是從臣臣那兒學來的,臣臣也不教他點兒好。
然後,沈起幻又從頭再來。
之後又開始一次不如一次,陷入了死循環之中。
於是,二專首錄這天晚上,幻神自閉了,被扒掉一層皮。
地理環境不允許,他不能像上次演唱會那樣躲到車庫裡去emo,也不能在寶馬跑車裡一邊打坐一邊思考人生。
直至快到傍晚時,容修離開了控製台,推開隔音門,進到了錄音室。
就在所有人以為,隊長終於忍無可忍,要對他的主音吉他發火的時候……
容修不發一言,坐在了沈起幻的身邊。
沒錯,容修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隻是靜靜地坐在了幻神的身邊。
不知道為什麼,沈起幻好像恢複了狀態。
在容修進去之後,與他的主音吉他一坐一站並著肩,沈起幻終於變回了幻神。
沈起幻隻彈了一遍,就把那段獨奏妥妥搞定了!
“漂亮!”錄音師對話筒興奮喊道,“非常完美,容老師?”
容修側過臉,笑看沈起幻,在他的後背狠狠地拍了一巴掌:“不是能行麼?扭捏什麼呢?”
“可以了?”沈起幻問。
容修頷首:“是好聽的。”
樂隊兄弟們都鬆了一口氣,衝進了錄音室,和沈起幻擊掌慶祝。
沈起幻麵色潮紅,情緒上頭,剛才在演奏中,他和容修對視著,也覺得自己彈得很不錯,整個人的狀態都很不錯,甚至比演唱會上發揮得更好。
魏章對玻璃牆內比劃“收工”的手勢,困惑地小聲嘀咕:“怎麼回事,剛才一次次都不行,幻神怎麼突然狀態爆棚?容修對他說什麼了嗎?”
錄音師搖頭:“沒有,容修什麼也沒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
“因為我們是搖滾樂隊啊。”
一直偽裝空氣的裘謙開口了。
望著玻璃牆內的男人們,裘謙笑著輕歎了一聲:“一個人怎麼玩搖滾?兄弟在身邊才能安心。”
*
傍晚休息時間,容修從錄音室出來,本想帶兄弟們去樓下小黑屋點個卯,看看準備會開得怎麼樣了。
說白了,就是接老婆回家。
恒影著名的小黑屋,整層樓靜悄悄。
總裁助理小圓和小方在門外站崗,會議室裡氣氛緊張,烏煙瘴氣,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會議室裡,精英大佬們坐得滿登登,會議桌上一片狼藉,除了文件資料,手機電腦,吃喝提神的,還有兩瓶速效救心丸。
與上午的神清氣爽相比,大家狀態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渾身冒著腐壞的黑氣,所有人都不那麼清爽了,動作遲緩了許多,歪靠著的,趴著的,起身遛彎、活動筋骨的……
連顧勁臣也單手支頤,桃花眼微微閉著,就連發言時,影帝的表情也沒有控製,就是麵無表情。
眼前的畫麵,讓容修想到了“行屍走肉”。
走著,走著,就打起來了。
沒錯,恒影小黑屋裡,動不動就打起來,擼胳膊挽袖子,掀桌吐口水,罵娘翻白眼,最後總能敲定一個全體讚同的方案,並且讓反對一方心服口服。
總裁助理小圓笑盈盈地問:“容老師,剛才參總還問我,你錄完音沒有,下部戲你也要參與吧?容哥想進去嗎?”
容修躲在門外,透過門玻璃往裡望:“不我不想。”
樂隊男人們集體擺手搖頭:“圓姐行行好,你千萬彆告訴參總我們錄完了……”
還是錄音棚比較好。
容修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和“在小黑屋陪老婆開會”相比,容修寧可進棚子“再保一條”(……)
由於威尼斯電影節耽誤了,這次遲來的第三次準備會推遲了半個月,所以積攢了很多工作,顧勁臣今晚可能要加班到很晚。
所以,兩人就沒有時間去音樂學校看望爍爍了,容修心裡有點不舒服,這大概就是父親的心理?
大概所有的伴侶都是如此,與愛人單獨相處時,他們像兩個沒長大的孩子,即使白發蒼蒼也會互相撒嬌。但隻要孩子在身邊,或是考慮孩子的事,就會一瞬間變成兩個成熟大人。
於是,就見魔王露出了疲憊的表情,背著手輕歎了一聲,語重心長地道:“工作太忙,能力太強,也不好,老婆孩子都顧不上。”
樂隊男人們:“!!”
操。
這句凡爾賽殺傷力也太強了。
容修又低喃了一句:“看不了孩子了,還不能接老婆下班,這樣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兄弟們:“???”
就這樣,樂隊兄弟們集體表示,大家一起在公司等臣臣開完會,不管多晚都等,大家一起回家!
還能怎麼辦?
老大都明晃晃地暗示了,老婆孩子總得顧一個,不然不是好男人,大家不能陷老大於不義。
容修愉悅了,開始計劃,等會兒晚上會議中場休息,他就帶臣臣一起吃個晚飯,然後臣臣回小黑屋繼續開會,樂隊就去棚子裡再錄兩條,先把下一首歌的鼓和貝斯搞定。
樂隊兄弟們小雞啄米地點頭,眼淚汪汪,無比惆悵,滿腦袋都是“再錄兩條”……
為了大哥大嫂的感情穩健,兄弟們付出了很多。
*
然而,計劃沒有變化快——
這邊顧勁臣還沒開完會,容修就接到了周國槐的電話。
看到周導的來顯,容修的心都涼了半截。
電話裡,周導聲音急切,問容修在哪,能不能去一趟暴風台。容修避到大廳僻靜處,聽周導說情況。
掛斷電話之後,容修皺著眉頭,白翼問:“怎麼回事?”
容修簡單講了講情況,就來到會議室門口,和小圓交代了下,小圓應下,轉身敲小黑屋的門。
《極限生存》被廣電警告了?!
身為節目嘉賓之一,白翼不敢相信,那麼和諧向上的節目,居然被警告了?
小圓走進會議室,和參總點了點頭,直奔顧勁臣而去,她在顧勁臣耳邊說了幾句。
顧勁臣微笑聽著,臉色漸漸凝重,和在場眾位打個招呼,就匆匆離了座。
具體什麼情況,周導在電話裡也說不詳細,容修複述得更不清楚,顧勁臣又給周導回了個電話。
“我先回去沒問題麼?”容修問。
“沒問題,我開完會到很晚了,明早還要和李導開個會,今晚我住公司公寓。”顧勁臣快速安排了行程,“你們開車慢點。”
封凜看了一眼時間,和樂隊兄弟們下樓拿車,容修走進電梯:“晚上開完會,發視頻給我。”
“好。”顧勁臣說。
兩人在恒影大廈分開,容修帶樂隊先回京。
開到京城堵了車,到達暴風台時已是夜幕降臨,周導辦公室裡,主創成員們都到了。
事情是這樣:
下午時,周導接到電話,對方問他:“是暴風台周導嗎,這裡是廣電總局。”
周導浸淫電視圈多年,整天和廣電打交道,起初不明所以,以為有什麼政策要下達,就點頭應“是”。
結果,不等他開口問,那邊就打上了官腔,說了一堆書麵條例。
“我們接到觀眾舉報,《極限生存》有抄襲韓國野外生存綜藝的嫌疑,也有韓國網友舉報,對節目原創性表示了質疑。另外,也有觀眾家長舉報,表示綜藝節目有大量虐殺小動物、殺害珍稀保護動物、血腥暴力的內容,希望節目組嚴格自審自查,杜絕任何抄襲、血腥、暴力、反道德,以及誤導青少年的內容,請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傳播正能量,紮根生活、貼近群眾,否則廣電會對節目進行嚴格審查……”
周導:“??”
總而言之,就是警告,自審,自查,整改,然後……
被廣電警告?
先不管潑下來的汙水。
節目即將收官,難道要停播嗎?
通常這種情況,自查時,大多要停播,整改,再遞審,一審二審反複審。
磨得製作單位失了熱情,團隊沒了鬥誌,觀眾沒了耐心,收視率也掉光了……
有些作品,審著,審著,就沒動靜了……
容修眼前一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