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彬的演技略顯浮誇,很難讓觀眾理解並代入,還需要沉下心來磨練,希望這位演員能將更多的時間用於理想正途。如果真想成為一名電影演員,不妨先放下手頭上的工作,多接一些戲,配角也不要緊,多和老戲骨們學習。”
*
“最後,那位影評人還幫劇組說話了。”
龍庭大客廳裡。
容修斜倚在單人沙發上,慵懶地歪靠著,疊著腿,手指支著額頭,聽丁爽給他讀網上的輿論。
樂隊兄弟們圍坐在茶幾四周,緊張地聽微博上的罵戰。
今年的國慶節和中秋節日期撞在一起,明天十月三日就是中秋,樂隊早晨就要出發去直播現場彩排。
已是傍晚時分。
顧勁臣今天去了鄰省恒影,和李導劇組開會還沒有回來。
樂隊男人們排練了一整天,明天就是中秋節晚會。
聽到大家質疑容修不會演戲時,兄弟們一齊露出不滿、輕蔑、反對的表情。
他們才剛幫老大拍完試鏡錄像,已經領教過什麼叫“本色出演”。
簡直演得太特麼逼真了。
錄像裡,向小寵都被容修飾演的“魔鬼教頭”給訓哭了。
“那位影評人挺有意思的,”容修放下咖啡杯,好奇地問,“最後他說什麼了?幫劇組說好話?”
丁爽繼續念:“他說,一部電影選角,考慮演員流量沒有錯,這是資本運作的結果,投資人需要安全感,流量就是盈利其中之一的指標。但是,一部電影的成功因素有很多,導演要考慮的也有很多,那些抨擊劇組隻看流量的言論,顯然是在誤判。”
容修:“……”
半晌沒聽到容修回應,丁爽看向他:“念完了。”
容修揉著額頭,環視一眼四周兄弟們:“他們文人就喜歡彎彎繞,”說著,他指了指沈起幻,“你給解釋一下。”
沈起幻琢磨:“感覺好像是在幫你說好話,網友們不是一直說,李導看中的是你的流量嗎?”
“是這樣麼?”容修若有所思。
白翼點頭:“就是這樣,李導不是也發微博說了嗎,試鏡很滿意,他看過錄像了吧?”
“大概?”容修擺了擺手,“去吧,你們繼續去排練,我一會下去。”
“好嘞!”白翼從地毯上爬起來,帶著兄弟們準備去地下室,走一半回頭道,“明天的樂器先準備出來?”
“你們準備吧,先把架子鼓搬到車上,免得明天早晨趕時間折騰。”容修說。
*
半夜十點多,大巴駛向高速服務區。
司彬靠著車窗,一隻胳膊抱著背包。從老家到京城,他昏昏沉沉睡了五小時,此時稍微醒了酒。望著窗外黑夜,他揉了揉眼睛。
“休息十五分鐘,一會直接進京不停了啊!”司機打開照明,對車內乘客喊道。
司彬隨乘客們下車。
去衛生間時,他將雙肩包背上,然後又去超市想買一瓶水。
打開雙肩包時,他看到包裡的那個破舊的塑料袋,包裹著一小瓶液體,他猶豫片刻,又將拉鏈拉上。
原本想著找一個山野沒人的地方,但現在他想回去。不知是什麼力量在趨勢著他,酒醉時上了大巴,滿腦子都想回家。
不,那並不是他的家,他心裡很清楚,他現在有很多錢,可他仍沒有買房子,在京城他隻有那一個去處。
司彬又在服務區買了一瓶白酒,出了門擰開喝了兩口,經過的大嬸小聲對身旁人抱怨,說那小夥子從上車就一股酒臭味,怎麼還在喝的啊。
重新回到長途客車上,司彬靠著窗戶又眯了會兒。
手機在衣袋裡靜音,他拿出來點亮時,看到無數未接來電——都是這兩天他回老家時打來的工作電話。
司彬沒有理,隻打開了微博和網頁,記錄還停留在他上車時瀏覽過的新聞,以及無數網友的討論。
“司彬的演技略顯浮誇,很難讓觀眾理解並代入,還需要沉下心來磨練……”
這條電影人的微博被多次轉發,網友們不管懂不懂表演,都湊熱鬨地出來點評一番。
【剛出道的那部電視劇,拖垮整個劇組到是不至於,但確實還不行啊,不知道現在的演技有沒有提高。】
【哈哈哈哈我要吐槽的是,他說台詞的時候,嘴巴能不能不那麼用力?】
【太浮誇做作了,聽說他和顧勁臣學了一段時間,還是再磨練兩年吧!】
【我覺得李導的選擇沒問題,像司彬這種,還是老實直播吧,他已經不是純粹的演員,多少實力派都帶不動!】
這還隻是外麵的評論,而他的微博和短視頻平台已經淪陷了,無數網友回複時都在冷嘲熱諷,陰陽怪氣問他不是拿到了重要角色嗎?
“司彬”兩字像一個代表“演技拉胯”的符號,被無數自詡專家的劊子手拉出來鞭屍。
司彬迷迷糊糊睡過去,不知何時被喊醒。已經到了京城,他是車上最後一個人。
京城這麼大,他站在午夜路邊,一時間不知何去何從。
徘徊許久,他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往他唯一能去的地方。
*
已是深夜,籃球基地訓練館大門口。
“顧老師,我先回去了。”李飛昂望向遠處停的那輛大輝,“我過不去了,幫我給容哥打個招呼,你們早點休息,明天還要演出吧?”
顧勁臣點頭:“明天再找找他,還有,中秋快樂。”
“中秋快樂。”李飛昂一手架著拐,他的腳腕還沒消腫,隻好找了朋友幫忙開車。坐在後座上時,他看著顧勁臣走向輝騰。車子開動後窗外的人移出視線,他沒忍住又拿出手機。
可是微信上那人還是沒有回複。
“回我彆墅。”李飛昂說。
原本想著這次受傷,兩人就這麼斷了——他是這麼想的,他知道司彬根本沒愛過他——可那夜他在床上吊著腳,想起自己躺在馬路中央,司彬在人群中轉身離去,他還是為此而哭泣。
午夜十分,車開到彆墅門口,李飛昂下了車,讓朋友把車開回家,後天他去劇組時再來接他。朋友開車離去,他架著拐往家門走去。
上了台階走到大門,他剛要按密碼,餘光瞥見有東西在一邊植物盆景旁動。
李飛昂警惕地後退兩步,回過神伸手去按庭院燈。
簷下燈光亮起,他看到那東西是人影,蜷縮著坐在石台上,歪靠在門柱上。
李飛昂歪頭望著他:“司彬?”
那人影被嚇得渾身一顫,仿佛一片沒有重量的影子,發出的嘶啞喘聲有些急促,像是在哭,又像咳嗽。
李飛昂艱難地走過去,來到他的麵前,定住目光,看著司彬的臉。
李飛昂問:“怎麼不進去?”
“睡著了。”司彬說,“我怕你改了密碼,我沒有試。”
李飛昂凝視著他良久,望著那熟悉的五官,他轉過身,“沒有改。”
“你……”司彬站起身,視線往下落在他腳上,“沒事?”
“你很希望我有事?”李飛昂按開門鎖,拄著拐進屋,“如果我瘸了,你就能拿到角色了?”
“不是,我不是那樣想的……”
“進來吧。”李飛昂開了玄關燈,“你喝酒了?吃晚飯了麼?”
*
即將淩晨時分,司彬站在廚房門口,望著灶台前的身影。
李飛昂以前不會煮飯,是兩人在一起之後時常在彆墅幽會,才一點點學會的。
後來,隻要兩人一起在彆墅過夜,李飛昂就會煮飯給他吃。
司彬甚至記不起來,第一頓飯李飛昂給他煮的什麼,到底好不好吃。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彆墅裡顯得安靜。
“這兩天去哪了?”李飛昂問這句時,已經考慮了良久,一旦問出口,就是越界。
司彬從來不喜歡他問,這些年一直如此,他去了哪,在做什麼,身邊的朋友,他都不能過問,因為他們從來沒有正式交往過。
“回老家一趟。”司彬沒有像從前那樣不耐煩,還說了說老家的變化,司彬將賺來的錢打給家裡,給家裡還了債,還蓋了三層小樓。
聽司彬說回了老家,李飛昂略顯驚訝——司彬一直不喜歡回老家。
李飛昂沒有再繼續問。
“那天我不是有意……”司彬看向他扭傷的腳踝。
“彆再提了。”李飛昂打斷。
兩人再次安靜下來,沒有再提李飛昂車禍的事。
“那天我找顧老師說完,他有沒有什麼反應?”司彬忽然這麼問。
聽到他提起顧勁臣,煮麵拿筷子的手頓了頓,李飛昂轉頭看向他。
“你想讓他有什麼反應?我不知道你找他說了什麼。”李飛昂說。
司彬深深呼吸,抬步朝廚房走,“我知道,角色的事已經定下來了,我再找顧哥也沒有用。”
感覺到身後腳步接近,李飛昂身體緊繃,強忍不回頭。
對於角色,他不知還能再和司彬怎麼說。
在沒有開機之前,任何角色都有變動的可能,即使電影拍攝一半換演員的劇組也比比皆是。
可他克製不了心中柔軟。
是的,他心軟了,無法對司彬說出強硬的話。
如今網上換角風波未平,司彬被網暴調侃圍攻,網友們不僅扒出他們的事,還扒出了司彬在夜店陪老板。
愛了這麼久,李飛昂能感應到對方的情緒,他不想說傷人心的話打擊對方。
過了一會,李飛昂嗓音發啞,轉頭望向他:“你可以試試,再和劇組談一談,如果李導說換成你,我願意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