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裡聽得隻想笑, 無奈地說,“你睡得也不多啊,再說了, 你讓我當傳聲筒?你不會打電話給他?”
容修又沉默。
良久, 他輕笑了下:“不了, 都忙。”
李裡:“??”
忙是忙了點,但也不至於連個電話也沒時間打,容修又不是沒在劇組待過。
難道兩人吵架了?
身為傳聞中的“恒影鐵三角”之一,李裡還從沒看到過那兩人吵架。
矮油,兩人都是《一飛衝天》的主要演員, 一二番要是吵架了, 影響電影上映口碑可怎麼是好……還真是喜聞樂見啊。
李裡站在片場大門外僻靜處, 暗暗咧嘴一笑,難以掩飾蠢蠢欲動的八卦之心。
然而不等李裡細問, 容修就與他道了一句“回京再會”,稀裡糊塗就糊弄了過去。
掛斷電話之後, 容修抬手抹去鏡上水霧,眼底隱約可見紅血絲。
鏡中的男人身上淌著水珠, 燈光照射出緊實肌肉的光澤,肌理清晰性.感,散發著令人著迷的力量與魅力。
當這個男人無法在床上掠奪他的至寶,而是克製自身欲.望,壓抑情感生活,不去攻城略地時, 層層積壓的侵略感便讓他的雄性氣勢更盛了。
容修注視著鏡中映照出的那張臉,想起昨晚與顧勁臣的視頻通話。
當時劇組客房裡燈光幽暗,顧勁臣斜倚在床頭, 袒胸露懷,看他的眼神迷離而又溫柔,讓人把持不住。
容修垂了垂眸子,微眯起眼,回想那畫麵。
不得不承認,當時的心情很微妙,甜且微澀,而又陌生。
兩人和好之後基本上一直保持合作,寥寥幾次短暫分彆,也是因為生病住院、外公阻撓等種種原因,都沒有像這一次因為工作奔波強行分開這般感覺強烈,他忍受且享受著這種細膩的絲縷痛感,隱隱自虐,也虐著對方,而在這種矛盾而又隱隱帶著快感的感受中,猶如細品珍饈般地,他逐層品味到了愛戀與思念的奇妙之處。
這是在他與顧勁臣交往兩年之中從未嘗過的滋味,縱.情床笫時沒有這種感覺,默契工作時沒有,並肩逃亡時也沒有。
不知顧勁臣是否與他有著同樣的心情,反正……他肯定不會將這種“變態心理”分享給對方,羞於啟齒,曖.昧不清,既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如何形容,徹底將這位“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動輒飛簷走壁的少校先生難住了。
故而明知對方還在視頻通話,他還故作不在意地轉頭與烏托邦主唱談天說地,除了裝傻擺酷,刻意回避,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總不能對視頻另一頭的那人說“到我這裡來,我想每一場演出結束退場之後抱你,”或是“我想要你,想要到發瘋。”
總之,他是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且不說自己的性格如何,也並非麵子問題,關鍵是,他們一個在巡演途中,一個在片場趕進度,兩人約好“回京見”,他必須要以事業為重……
找了無數借口,無外乎是怕自己按捺不住,做出某些荒唐的事情。容修心裡很清楚,但凡昨夜失了克製,被視頻裡的香肩美色勾了去,沒有將全部精力都放在與旁人的談話中,他一定會開口對顧勁臣提出任性的要求。話已經到了嘴邊,隻要他說了,顧勁臣就一定會放棄一切奔赴到他的身邊。
一直以來,顧勁臣對他都是這種感覺麼?
而時至今日他所感受到的,卻是一種雜糅了比單純的戀愛更沉重、更叫人不知所措的濃厚情感,顧勁臣是否也體會到了?
那麼,如今他們誰愛誰更深重、更多一些呢?
老實說,情情愛愛的很多問題都不是他這個情商能解開的,但他並不打算向任何人谘詢感情隱私,也不會對顧勁臣傾訴,隻想在今後的日子裡靠自己的感覺去細細摸索。
而這一過程實在是新奇又有趣。儘管時常會感到須臾間的隱隱作痛,但他也迷戀著這種心跳悸動,仿佛一個忘記帶上裝備的冒險家,沒有指南針,也不走回頭路,磕絆探索,前路全然未知,他全力以赴,並期待著。
不過,有一點毋庸置疑,容修感覺到自己在“戀愛感知”方麵好像又升級了。
他深切地認知到,真正由心地愛著一個人,哪怕隻有那麼一個,人生就會變得豐富多彩、應接不暇起來;時而五味雜陳,時而忙忙活活,比從前有趣得多。
更重要的是,像他們這樣的人,離開了癲狂的舞台,每當夜深人靜時,就會被寂靜與黑暗吞噬,隻要內心稍微動搖一點,可能就會誤入歧途。他意識到,當自己真的愛上什麼人的時候,忽然有了一種“餘生有救了”的感覺,生活變得多姿多彩,連花花草草也迷人可愛起來。
就這樣,出差巡演前三站,與愛人分離的日子裡,容修思考了很多。
陷入在某種難以排解的心情之中,早晨在書房打拳時,容修隨口吟唱出了動聽的情歌旋律,當即用手機錄下了三個小節的動機。
容修摘掉拳套,在文件名處標記了一個“你”字。
這次不是單純地用一個字母代替了,他的指尖停頓了良久,然後龍飛鳳舞地補上後麵幾個字:《你是我曆的劫》。
就是它了。他想。
而後他又寫下一句:雙手合十降凡塵,卸下鎧甲歸布衣,許你癡心一世。
歌詞動機也有了。
這大概是一位戰佛下凡曆劫的故事?
要是二哥知道老大的“恐懼不安”究竟是在內省什麼玩意,必定會調侃他一句“千年鐵樹開了花”。
三十一歲,情竇開得晚了些,聊勝於無,真是太難得了。
二哥確實不知道容修的心思,他隻察覺到容修的情緒不太對。不知道顧勁臣有沒有從容修的神態中看出端倪,畢竟當時隻視頻對話了不到五分鐘而已。
兩人仍然保持著那種驚人的默契,視頻時隻言片語,曖.昧地問候,同時裝傻,然後,同時陷入到一種難以自拔的磁場吸引力當中,以致於所有支撐他們在繁忙與等待中煎熬的力量一瞬間抽空,連多看對方一眼的餘力也沒有。
容修著實感受到了那種略有些奇異的曖.昧氛圍,如果當時顧勁臣在他眼前,他一定會徹底失控地把人摁在身底折磨到哭,狠狠地侵犯占有。
這種險些失控的感覺糟透了,強大的克製力與掌控力是少校先生引以為傲的品質,所以,在今後分彆的日子裡,他必須注意分寸——他不能接受自己再次失控。
可這麼一來……
容修心裡又不太舒服了,那是性格中與生俱來的叛逆和反骨——越是摁著自我欲求,越是躍躍欲試,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有一種“想乾點兒什麼”的蠢蠢欲動之感,連身體也蘇醒一般地變得敏.感起來。
也許隻能借酒消愁。
談不上“愁”,隻是借口想醉。
紀伯倫說,有些人喝酒是為了醉,有些人喝酒是為了讓自己從另外一種醉中清醒過來。
好比完成一場狂熱而又精彩的演出,曲終人散,四下冷清,容修喜歡獨坐一隅,沉浸在月色裡,然後凶猛地灌醉自己。
容修站在浴室大鏡子前,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給多寶發了一條語音信息,讓他和丁爽去樓下訂一桌中餐席麵。
這些天趕路,每到一個地方,剛停下來就開始排練,一直吃快餐和小吃,容修也有點扛不住了,休息一天正好改善夥食。
與顧勁臣在一起這麼久,隨遇而安的硬漢也開始稍微講究生活品質和精致飲食了,不然的話,他還要像在部隊裡那樣,執行任務時兩塊壓縮餅乾了事。
容修在鏡前剃了須,拍了爽膚水,隨手扯了一條浴巾圍了腰,開門出了浴室。
然後就在走廊裡看見迎麵而來的封凜。
似乎沒想到容修這麼早起來,封凜一臉驚愕地站在原地,望著赤著上身的容修隻圍了一條快墜下來的浴巾,露出清晰的人魚線,肌理上的水珠還沒乾透。
“我的天,你沒穿衣服……”
封凜的話音未落,容修扭頭轉身,往臥室走去,“抱歉。”
“為什麼那麼急著去臥室?”
這句話說完了就是砰一聲,容修在裡麵關了門。
“容修沒穿衣服”是多稀奇的事嗎?
反正,封凜的表情好像天快塌了。他快步追到臥室門外,像有透視眼一樣直勾勾地盯著房門,然後他側過頭,一隻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
緊跟著……
砰砰砰,砰砰砰。
咚咚!
封凜開始敲門,“容修?你在裡麵做什麼?屋裡……有什麼人嗎?”
咚咚咚!
一片寂靜的商務套房,響起突兀的敲門聲。
此時樂隊兄弟們都沒睡醒。
真是好吵啊。
容修站在行李箱前,赤著身體,裹著浴巾,還沒來得及找出乾淨的衣服。
他轉頭回去,扭開門鎖,把門拉開,與舉著一隻手擺出敲門姿勢的封凜對臉。
兩人臉對臉,一陣尷尬地停頓。
封凜一身西裝革履,容修光著膀子,圍著一條快掉下來的浴巾。
馬上就要掉下來了,封凜爸爸盯著那塊岌岌可危的遮羞布,很想伸手幫他圍緊一點。
“屋裡麵……怎麼有兩根巧克力棒?”
封凜歪著頭,視線越過容修腰上的浴巾,死盯著屋內的茶幾。
容修愣在門口,“巧克力棒?”
老實說,封大金牌的視力真的很不錯。
雖然臥室的空間不大,茶幾的位置正對著門,不太遠,但巧克力棒隻有兩指粗,包裝袋也扔掉了,隻有一根擺在茶幾上——即便這樣封凜都能看清楚。
巧克力棒是連煜買給容修的,沒有蛋液成分。飽吹餓唱,晚上演出之前,容修習慣不吃晚飯,但覺得很餓,還低血糖。
連煜平時在舞台興奮過後,有吃巧克力補充能量的習慣,大口大口嚼,也能調節情緒,他推薦給容修,讓容修一起吃來試試。容修這兩天都有點吃上癮了。
封凜沒應聲,眼神又從茶幾上飄到彆處。
那是臥室內的大床方向,但是視線被玄關的牆壁給擋住了。
於是,封凜的目光一轉,落在窗台下方的圓桌上,桌上放著一個章魚器。
就是章魚形狀的飛機杯。
有那麼一瞬間,封大金牌整個人都有點崩潰。
當然啦,容修並不知道“經紀人臨檢時發現巧克力棒和飛機杯”有多麼地令人浮想聯翩,這件事和搖滾主唱簡直太相配了。
容修的思維還停留在巧克力棒上,補充了一句:“連煜買的,他喜歡,怎麼了?”
封凜臉上的表情從懵逼、崩潰,變成了大驚失色。
臥槽?連煜?對了,連煜也是出名的帥哥,不然也不可能成為知名老牌樂隊的主唱,但……這也太帶勁了吧?
這位浸淫娛樂圈二十年屹立不倒的金牌經紀人終於意識到,自家小魔王平時看著很保守,即使在龍庭家裡也穿得一絲不苟。
可他畢竟是一位已經成熟了的搖滾主唱呀!
而且身材霸道,英俊非凡,不羈放縱,該開放時相當開放,那個啥時……是相當的帶勁兒啊。
搖滾!搖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