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已經交給裴邵去解決了,他這些年收集到的證據也足夠了,他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下的理由了,希望他的小少爺彆太生他的氣,黃泉深處見到他時,還願意施舍他一個憎惡的眼神,甚至於再幸運一些,他還會得到小少爺一個憐憫的眼神。
畢竟,他的小少爺最心軟了。
宋霖清靠在床腳,意識漸漸模糊,冷白的月亮被厚重的雲層覆蓋,濃黑的夜色完全籠罩了他,男人麵上詭異地露出一抹笑容,他喃喃道:
“少爺,你理理我啊。”
***
地下室裡傳出來撕心裂肺的慘叫,夾雜著女人高亢尖利的詛咒聲:
“裴邵!你不得好死!我死了變成鬼也要詛咒你!你不得好死!”
“堵上她的嘴。”裴邵麵色冷凝地扯下手上染滿了血的手套,隨意地扔到一邊,高大的男人微偏頭對著身邊他這些年最衷心的下屬林繁,眼神森冷,讓人不寒而栗:
“記住,彆讓她輕易死了。”
林繁聽著底下淒厲的慘叫聲,麵色不變,態度恭謙地:
“城主放心,我一定會派人好好照顧魏婕小姐的。”
裴邵點點頭,大步往前走,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來,想起來什麼似地轉過身去:
“還有,以後,你就是無象城的新城主了。”
林繁錯愕地抬頭,然而在他驚疑不定的目光中,男人高大的身影卻已經越走越遠了。
***
今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裴邵照舊從自己小院的花園裡采了一束花精心紮好,往不遠處阮喬的墓前走去。
他讓出城主的位子,來阮喬的墓旁做守墓人已經三年了,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小院裡種植的花草已經繁榮凋謝經曆了三個春秋,而他的小少爺,也依然永遠不會回來。
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裴邵還沒走到阮喬的墓前,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男人的背影筆直挺拔地立在那裡,垂在一旁的手臂上纏著道白色類似繃帶一類的東西,偶爾有風,便會顫巍巍地飄動起來。
感覺到有人靠近,男人回過頭來,裴邵見過這個人,是曾經被阮喬關進過地下室的下等奴隸,不過後來他作為城主,也得到了這人身份不一般被順利救出的消息。
——上將之子,帝國最前途無量的將軍沈離。
裴邵的腳步滯了滯,繼而十分警惕地大步往前奔去,不論是誰,都彆想來破壞和打擾阮喬長息之地的安寧。
大約是察覺到了裴邵的敵意,沈離主動對他點頭打了個招呼:
“裴城主,我叫沈離。”
裴邵已經走到了沈離的麵前,以一個防禦的姿態擋在阮喬的目前,不說話隻視線淩厲地上下審視著對方。
沈離知道他應該是誤會了,主動解釋:
“我今天……隻是來看一看小少爺,不會做些其他的什麼。”
裴邵視線落到阮喬墓前一束新鮮的花,神色放鬆了幾分,也頷首回應:
“沈將軍,我現在已經不是城主了,你可以直接叫我裴邵。”
沈離點頭答應,沒再和裴邵多說什麼,而是摸了摸手臂上那個被係成蝴蝶結的奇怪繃帶,在阮喬的墓屈膝半蹲下:
“我要去戰場了。”
“不過這次戰況不大好,也許……我們很快就能見麵了。”
沈離走後,裴邵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種很奇怪的預感,而一年後沈離的死訊傳回帝國的時候,他的這一預感到達了頂峰。
“是時候了。”
裴邵的腦中毫無預兆地閃過這一句話,他身邊的整個世界突然像光點一般分崩離析,儘數湧入他的身體裡。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裴邵突然笑了,他知道,他很快就能見到他的小少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