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東側殿裡間,德妃坐在上首,馬貴人坐在她的左手邊。
宋瑩低頭在下麵跪著。
“你叫什麼名字?”德妃溫和的聲音傳來。
“回主子的話,奴才叫宋瑩。”
“聽馬貴人說你的繡活不錯,如今身上可有現成的?”德妃問道。
“奴才前兩天剛繡好一幅手帕,還請德主子掌掌眼。”說著,把手帕從隨身包袱裡找出來,遞給身邊的一個宮女。
德妃拿著手帕仔細端詳。
布料是普通的淺綠色雲緞,想來是宮女份例發的秋衣料子,這一小塊應是裁衣後剩下的邊角料;繡的也不是什麼花鳥,而是一串紫葡萄,如今剛過中秋,倒也應景。
也不知是采用了什麼特殊的針法,葡萄上麵居然掛著晶瑩的水珠,看著栩栩如生。
德妃很滿意,對宋瑩說道:“你就跟著香櫞①吧,她會告訴你做什麼的。”
宋瑩叩首稱是,再次行禮後,跟著那位香櫞離開側殿。
她原本是計劃趁著頒金節或者新年,自己想辦法再搭搭馬貴人的線,沒想到峰回路轉,居然直接來到德妃身邊!
雖然隻是暫時的,但是好歹在德妃心裡刷了個名。等她熟悉了永和宮的情況,不愁找不到機會徹底留下來。
宋瑩竭力壓製住自己興奮的心情,低頭跟著香櫞來到永和宮的後罩房。
後罩房是一整排的下人房,專門給不當值的宮女嬤嬤休息用。
走到位於中間的一個小屋,就聽香櫞說道:“到了,進來吧。”
房間並不大:開門就是過道,隻有兩人寬;頂頭靠牆放了一張桌子,桌下邊塞了一個小風爐和兩個板凳;過道左側是占了大半個房間的炕,炕上並排擺著4床鋪蓋;炕裡靠牆的位置放了一排小櫃子,給她們用來收納各自的物品。
香櫞指著靠近門邊的鋪蓋說道:“你就睡這裡,被褥都是新的。這屋裡還有兩位姐姐,此時都在當值,晚上再帶你認認臉。給你房門和小櫃的鑰匙,自己的東西要收好。”
宋瑩點頭謝過,開始整理行李。
香櫞坐到桌邊喝水,看著宋瑩的身影說:“你邊忙活邊聽我說。往年過年的時候,德妃娘娘都會手寫經書給先太皇太後祈福。今年娘娘就想獻一副刺繡的佛像供到慈寧宮的大佛堂去。”
宋瑩放下手裡的東西,仔細聽香櫞說。
“這繡像的紋樣是娘娘親手畫的,吩咐我和另一個宮女來繡。我們半年前就開始做了,誰知她突然生病還總也不好,就被挪出了宮。這繡像的進度落下了,我自己一個人實在是趕不及。娘娘知道你金線用的好,因此把你暫時調過來,幫我在年前把佛像繡完。”
宋瑩爬下炕,將一個裝了3兩銀子的荷包塞到香櫞手裡:“我雖然有點女紅底子,但是還從未做過這麼大的活計,還望姐姐帶帶我。”
香櫞接過荷包摸了摸,猶豫了一下就收了起來,然後說:“也不需要你做什麼複雜的,不過是幫著撿撿線之類的小活,主要還是我來。”
宋瑩點頭表示明白。她快速地整理好自己的物品,然後跟著香櫞去繡房。
臨出門前,香櫞突然問道:“對了,你可得過癮疹②?”
宋瑩翻找原主的記憶。她聽過這個詞,小時候每年一到春天,姐姐宋淇都會起桃花癬,當時大夫在藥方上寫的病症就是癮疹。
她以為香櫞是問自己得沒得過桃花癬,就搖搖頭。
香櫞解釋說:“連翹……就是原先跟我一起繡佛像的宮女,她就是吃錯了東西,得了癮疹,然後才被挪出去的……”
嗯?這個癮疹好像與自己理解的意思不太一樣。
隻聽香櫞又說道:“說起來,她跟你一樣姓宋,也是巧了。”
宋瑩收回思緒應和:“那可真是巧,若有機會,等那位姐姐病好了回來,我可得見一見她,說不定我倆還是拐著彎的親戚呢!”
為了這件繡像,德妃娘娘特意將西配殿旁的角房改成了繡房,隻有香櫞有門鑰匙,其他人都不許進去。
香櫞給宋瑩分配了任務之後就專心俯在繡架上,兩人在角房裡一直做到點燈時分才停手。
刺繡與其他活計不同,對光線的要求更高。用油燈或者蠟燭照明,不易看清繡線本來的顏色,所以一般不會在晚間做。
兩人從膳房拿了些晚點③回房,打開房門進到屋裡,隻見一個眉目分明,神情略顯倨傲的宮女坐在桌邊。
香櫞說:“今兒不用你值夜了?”不等她回答,指著宋瑩說道:“這是宋瑩,來幫忙繡佛像的。宋瑩,這是茱萸姐姐。”
宋瑩上前一步,蹲了個半福問好。她略掃一眼,看到茱萸左右耳垂各打了三個耳洞,裡麵塞著茶葉梗。
茱萸用眼角瞟了她一眼,說:“宋瑩?有這味藥材嗎?”
宋瑩回答:“宋瑩不是藥材,是我的本名。”
茱萸看著香櫞:“這怎麼說的?”
香櫞回答:“她是主子臨時從針線房調過來的,做完繡像還要回去,主子就沒給改名。”